。_以償

如月

Side K

今天不是他初次留意到那隻貓，那間很小的花店，和那個看上去仍稚氣的男孩子。

今歲是他離開家鄉的第五年，自他賃居於此地時，幾條街外的花店便是由一位老婆婆打理，雖然他鮮少登門買花，但並非淡漠地連新面孔也沒有發現。

旅行的外國人嗎。第一次看見孩子時，少年臆度，可並未佇足。

畢竟認真說起來，面對著世界的時候，誰都是異鄉。

少年與家裡沒有血緣，也無關姻親，一直到讀小學的年紀，他才讓一名老伯收養，因此有了非血親的兄長，在他就讀中學時，家人新添了一位兄嫂。

然而少年對家中成員的稱呼一直是名字，而非法定的稱謂。

離家當天是正月，慶祝新年不久，他按照原定的時程，攜帶簡易的行李要去車站。

幸而老伯自認是藝術家，經常流連外地，一去便是幾個星期。那天的早餐是熱蕎麥麵，他簡單與兄長交代了保重，手機雖帶著，但家裡的人明白他一向少接，兄長僅是叮囑捎個平安的電話。

仍是雪季，雪花不多時即翳去了離別的足跡。

這天向晚結束了劍道指導的工作，踏出道場依舊飄著雪。氣溫自然是凜冽，幾株抽芽的櫻樹披上一襲薄雪，寧靜地點綴著歸途的景色。

附近的蠟梅僅餘數盞尚未吹熄，小小的燈花能將整幕闃寂點亮。

今天的晚餐預計也是熱蕎麥麵，湯頭是少年這些年中漸漸熬出的味美。

卻是誰也沒有預期的，經過花店門前，那隻橘子貓驟然自店內竄了出來，正正巧巧、栽在他的褲管。

「啊、迪姆！」

又一次捉到溜逃現行犯，先趕上的是溫潤的嗓音，旋即，店門推開，繫著工作圍裙的孩子匆忙探出身。

「迪、咦、啊，天啊非常不好意思！希望這孩子沒有嚇到您──」

一面鞠躬道歉一面將橘子貓捉過來抱在懷中，肇事的小貓還掙扎著拉長了喵嗚。少年睞了孩子一眼，便又將視線移至橘子貓。

「之前我餵過牠牛奶。」

「呃、噯……？」

聽見少年意料之外的話語，孩子微怔片晌，下意識稍稍偏過頭。

「有一次早上店還沒開，剛好看到牠在門口，我在便利商店隨便買了一盒牛奶。」

「啊，難怪有一天我開門的時候看到牛奶盒子──」

莞爾著捏捏橘子貓的肉掌，孩子想起某一日早晨看見的紙盒，以為是哪個調皮的小傢伙沒喝完隨手扔在門前，盒內的牛奶尚有一半，該是放沒有多久，紙盒甚且殘留餘溫。

「謝謝你。」

眨了眨眼睛，孩子的眸光盈滿真摯的笑意。少年倒像是沒料到會收穫突如其來的謝意，呼吸疑頓了兩秒才點了點頭。

「牠的名字是迪姆恰比，平常只叫迪姆，不過牠都知道是在叫牠。」

「我叫亞連，亞連‧沃克，很高興認識你。」

左手抱緊了小貓，孩子抬起右手，語氣裡滿是喜悅的問候。

這下，少年真是忡怔了俄頃，搭在肩後的竹劍以左手勾著背帶，收在大衣口袋的右手先是握成了拳，瞬即又鬆開指尖。

孩子又輕輕眨下眼睛。

於是，他在心裡嘆了口氣。

「神田優。」

伸出手時，少年想啊，倘若、就似櫻花……

×tbc

不知所云記：

因為二月了所以這篇的時序也走到二月了(被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