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以償

（時潮溢出了瓶口，漣漪是你回響在我的心口。）

（撲通。）

披著幕色在暈黃桌燈下獨酌，獨自轉醒的清晨佇立落地窗後以咖啡醒神，音響流瀉上一個世紀的經典音符，漸涼於報紙和電腦螢幕旁的或是茶香或是調酒。

水杯、啤酒杯、紅酒杯、白酒杯、香檳杯、雞尾酒杯、威士忌杯……依據不同職稱發配的偽裝，每一句身世斟酌在嘴邊俱為佯裝，觥籌交錯之間，哪個人的身價或身分灰飛煙滅，縱使屏息仍勝過槍響轟烈。

奶油刀抹開撲鼻而來或是猩紅，沙拉叉擊刺的聲音不若現摘清脆但更為新鮮，湯匙舀起一勺遺言竟柄嚥下，碟子碎成千百是信手射出了鬼牌，餐巾連同呼救絞斷呼吸。銘謝款待，就此長眠，晚安。

便是住家，消了音的手槍不只藏在餐桌下，調味罐長期隱身一瓶未拆封濃縮鋼筆墨毒，獨居時的餐具永遠備用多人數量，平底鍋揮棒擊出或者雞蛋或者項上人頭，夜裡隔音了何止磨刀霍霍。

只是，偶爾舉杯時，入喉嗆辣的並非酒。

只是，偶爾洗手時，轉開水龍頭流過雙手的彷彿何如也清不淨了。

不過，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當茶几上出現成對的紅色藍色馬克杯，汽水玻璃瓶頻繁更新於冰箱，啤酒鋁罐往往和披薩一同乾杯，浴室裡同款異色的牙刷及漱口杯，即便斟滿瓊漿惟一盞水晶杯，仍不僅僅一雙唇印親吻在杯沿。

不同味道的洗髮精，時而獨享時而共享的鬚後水，更衣間兩瓶訂製香水並肩，收在床邊櫃浴缸邊書桌抽屜廚房櫥櫃沙發縫隙各色潤滑，多種香味嘗鮮，每回皆為酣暢盛宴。

而當奶粉罐、奶瓶、溫奶器、嬰兒乳液等等用品日漸蠶食家中各處，一些寄放於魔法教父的購物清單，更多儲存在腦海。

一日，老紳士為小騎士的孕腹塗抹乳液，翕然後覺手上作業較情事準備更加熟練，曩昔何曾設想這一幕哪，掌心托著溫暖的重量，恍惚隔著體溫觸及了小小的腳丫。老紳士闔眼在圓滾滾孕肚輕吻，惹得小騎士噗哧失笑，夫夫倆甜蜜一吻，旋即肚皮給輕輕一踢，像是泡在羊水中的小魚兒也要討親親。

待魚子長成魚苗，親餵穿插瓶餵，小傢伙喜歡伸出小爪子抓爹地的人肉奶瓶、也會主動抱著爸爸手中的奶瓶，咕嚕咕嚕填飽小肚肚，甜甜奶香是小寶寶唯一無二的芬芳，源自小天使下凡的天堂。

奶香之外，小奶娃身上的奶味或也因著乳液更濃郁幾分。

雖則他們挑揀盡可能無人工添加物的產品，不過日日內服母乳和配方奶、洗澡後外用乳液，給按摩得舒服的小寶寶打了一個好大好大的呵欠，唼唼小嘴巴，兩只小拳頭揉揉臉哼哼。老紳士小騎士輕拍小肚肚或抱著輕拍小屁屁，一下兩下，乖乖睡覺不害怕，睡飽飽了明天吃飽飽繼續玩耍，這邊爬呀那邊爬，每天擔任小小探險家，純淨笑容是他們無價的寶藏，永存於心壤。在他們的家。

小人擦好乳液睡覺，至於大人擠完「乳液」才真正就寢，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上班遲到是前後任首席如出一轍的惡習，並且理直氣壯地加劇。

雖然一歲後戒了母乳，但他們不忘以鮮乳為小娃娃補充營養，除了老紳士小騎士的餐具與原先副食品的碗盤，架上逐漸新增幾只小小的杯子，外出用的吸管水壺亦備著幾款替換。

小王子給每一款水壺取了暱稱，贈禮人魔法師看見總倍感光榮，當日甚且在馬克杯貼上相似圖案的貼紙，只為了表示對小教子的支持。教父的傻爸爸心天天升級，登峰造極，無懈可擊，無所不用其極。

「希希餅乾放這擬──」

「汪！」

客廳茶几上，幾只打開蓋子的密封罐排隊站好，各自分配了重要的任務。從超市採買返家，洗淨了手，小傢伙自告奮勇要分類包裝食品，堅定的表情可謂捨我其誰，當仁不讓。

秉著內容物與外裝相符的道義，星星餅乾的瓶身貼著好幾顆星輝、（爹地偷偷塞進購物車但爸爸通常不建議吃的）小熊軟糖是蜂蜜罐造型、爸爸爹地還有外婆來訪時的茶點收在茶杯貼紙的罐子，貼著一朵雛菊的瓶子裡堆滿字母餅，那是要和小姊姊分享的點心。

「PAPA跟DADA的紅茶鼻用開，J.B.的飯飯鼻用開，Uncle Meni的嘎啡也鼻用開，開呢香香就會跑掉呢。」

認真地向狗兒介紹，小娃娃把毋須開封的商品置於桌几另一側，奶聲奶氣的說明自客廳渲染至廚房，正在整理冰箱和櫥櫃的老紳士小騎士聽著忍俊不禁。倘使魔法教父聽見小王子如此貼心，心中勢必又將濤湧一番感激涕零。

「香味跑掉是真的滿可惜，記得咖啡放到冷掉那次？味道真的不太好。」

轉開調味罐補充，小騎士憶及日前返程路上外帶兩杯熱咖啡，以為在家陪老丈夫熬夜加班進度會順利些──雖然哄睡小傢伙後他們確實熬夜了，但預計的公務進展約莫是零，家務從雙人床移轉至辦公桌，紙杯在牆隅單人沙發旁的桌几靜靜冷卻，牆面合一的儷影熾烈升溫，終將鑲嵌於世界的思量沸騰。

「我倒是記得那一次我們以其他方式取暖，你的味道總是很好，親愛的。」

將食材分門別類站崗，老紳士字裡行間銜著淺淺笑語，冰箱冷氣吹得修長指尖微涼，可那雙茶色眼底釀著柔軟深情，溫熱在心尖萬般深刻。

小娃娃喝鮮奶時經常點名瓶身有幾隻乳牛，新口味的調酒是小丈夫買來嘗試，雞蛋是他們一家都喜歡的食物。若干年煢居生活，他對飲食雖自有品味，但不定期費時或長或短的任務，維持基本所需而不豐盛已是他的習慣。

然而，也不過幾年光景，他或他們何嘗想見，如今填飽不僅自己的胃口，更注重孩子攝取的營養，他們是否飽足只是次要，小傢伙的健康最重要。

聽見老紳士的答覆，小騎士耳緣暈染殷紅，才要回應呢，客廳卻煙火般綻放小娃娃脆生生一聲「啊」。他們反射性轉過頭望去，驚看小胖手高舉一只湛藍曲線瓶，輪廓與顏色之於老紳士和小騎士過分熟悉──

「至PAPA幫DADA紮屁屁的乳液！」

搽在外面的乳液，抹在裡面的乳液。

今天，連線彼端馬克杯壯烈犧牲的聲響，也過分如臨現場的熟悉。

×Fin

不知所云記：

標題君是瓶子～兩歲多的小柯基本日也展現了過人的智慧呢真不愧是大狼犬跟大柯基的孩子啊ˊQˋ(被扔洗衣機噗嚕嚕嚕嚕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