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命有那麼多不被准許,必須咬牙多少回放棄,方能點頭一次得之不易的應允。
若每滴淚凍傷著安靜,還有沒有一雙手,願意將受傷的淚跡摀暖,分享哪怕最後一絲暖意。
選擇擁有的那一刻,是不是就開始或早已蓄積失去的勇氣。決定邁出腳步的時候,是不是決絕了前進,縱使窒礙難行。
是不是每一句曾經握緊的承諾成就了你,是不是每一步再痛仍不肯停歇的足跡成為了你。
哪一顆星星在沉寂的夜幕亮晶晶,哪一雙眼睛裡點亮是已然不遠的微曦。
誰活在誰的曾經,誰活著誰的從今。
一切結局之後,再度從頭的,是不是零。
峰迴路轉,會是柳暗花明,抑或江河日下。
他意料是他眼底相同的熱度,意料之外是親吻的答覆,可沒意料的,是如斯悠長的生命中,只消少焉便給時局逼得毫無退路。
「Harry!」
「Eggsy──」
僅僅眨眼,先是起居室接著辦公室,重壁一堵堵擘裂粉碎,男孩猶如被狂風襲捲那般快速向後飛,紳士立刻張開羽翼追了上去,粉塵碎屑轟然幾如揚起濃霧,似要將純白翅翼染灰。
「出了什麼事、Galahad!」
聽聞巨響,魔法師和其他位階較高的天使趕來,一些天使守在天國與人間邊界,速度在空氣中宛如擦出了火的焦味,點燃是烽火怒火,一觸即發的戰火或一線生機的星火。
「和其他物種結合的事實可是重罪,我想你不會不曉得,Galahad。」
終於男孩的去向中斷,卻被一只手狠狠掐住了咽喉,儘管奮力掙扎猶插翅難飛,男孩腳上的翅膀鞋像給折翼了幾根翎羽。
「我說過,只要我在的一天,別想有惡魔能上天堂。」
巨大的翅翼張牙舞爪地展開,然而比起羽毛,染上點點腥紅的邊緣更像烈焰,似蛇虺。
屹立天界長久的圓桌之王,此時,眼中再不見一絲神性之光,唯一翻騰的是對權力的嗜血貪望。
「這樣只是在破壞天堂和其他地方的平衡,這麼做沒有任何好處,Arthur。」
擋在紳士面前,魔法師仰頭望向圓桌之王與被扣為人質的男孩,若非同袍拉著,恐怕首席騎士早已衝上前搏命。
「好處?你以為天使有什麼好處,Merlin?例如旁觀人類把人界一步一步變成地獄,還是見證人類一個個成為惡魔的信徒?」
冷哼一聲,Arthur眼裡的嗤之以鼻顯而易見,更是屢見不鮮。
「放開Eggsy,Arthur,牽連無辜者可是有辱貴族的品格。」
眼底奔騰一片火焰將要燎原,紳士怒目那業已給權勢腐朽理智的最高決策者,一字一句咬在牙根刺痛,尤其男孩的名字。
「哈,你和你可笑的平等論,Galahad,我記得很清楚,你與惡魔失敗的友情實驗,看來還不夠讓你獲得教訓──不過,我的實驗倒是成功了。」
勾起陰冷的笑,Arthur手上略微施力,男孩給掐得快無法喘氣,面色漸漸脹紅。
「當年我能借用靈魂的能量殺死一個人間的惡魔,你們難道以為我最近才出手?該是重建世界秩序的時候了,我不需要不聽話的狗。」
殺死一個人間的惡魔──聽見這句話時,他們霎時了悟了什麼,紳士與男孩更是頃刻間止住了呼吸,一幕幕記憶飛快地洶湧地吞沒了思量,如昨日重現。
橋下救起的那隻狗,存在於同類中的異類,平庸及特別,西裝和軍服的並肩,約好再見的背影,失約的聖誕節禮物,1997年嚴冬,凍結的噩耗,停止飛舞的雪花球,捕夢網一般的徽章,他與他的翅膀。
Lee Unwin。
「天堂不需要的是你這種喪心病狂的獨裁者!」
掙開友人的攔阻,拍振羽翼衝去,紳士張開掌心湧出光團,旋即射向Arthur一邊翅膀,然而對方立即以柺杖形成光盾擋下。
「對這個混血雜種的錯誤迷戀害你忘了鞭策自己嗎,Galahad,你也沒有資格留在天堂了。」
「沒有資格的是你──」
飛上前彈開Arthur的攻勢,幾名騎士持續反擊,但對圓桌之王沒造成什麼傷。
「想想歷史和人類的罪孽吧,沒有人類就不需要引渡,我們能建立更偉大更受景仰的天國。」
抬手將男孩高高舉起,Arthur翅膀上的血紅益發濃稠。
「寬限諸位三秒考慮。」
揮手把男孩甩高,Arthur舉起拄杖在腳邊用力敲下,下一刻,手杖竟變成利劍,鋒利刀尖直指他口中的混血。
「Eggsy──」
「Galahad!」
電光石火的一瞬,天使們紛紛衝了上去,紳士當頭以光波抵擋刀鋒,卻見Arthur陰狠冷笑,不畏與所有人敵對。
旋後,手起刀落、Arthur從劍柄抽出另一把刀,毫不遲疑轉而刺向紳士胸口。
「No──!」
目睹劍鋒穿入紳士心口,男孩睜大眼,墜落同時感覺自己一寸寸冰冷,一寸寸分崩離析。
利刃穿心時,紳士第一秒並不覺得痛,他的心仍跳動,手依舊觸及了溫度,聽見了男孩的哭喊,想著該怎麼樣才能讓他的男孩安然離開。
是劍抽出之際,他真正感受到一股往外拉扯的力量,或已不感到痛,但他抬不起手轉不過頭,眼前是白也是黑,是不是時間終究要他贖罪。
而誰無罪。
「Harry!」
伸出手拉住紳士,男孩手指用力攥得發白,腦中什麼都在運作可皆無能振作,摔在平面的時候身心哪一方更痛。
生或死,愛與恨,白晝和黑夜,無限以及有限。
而後,黑色的翅膀從背部破蛹,張開如一面旗幟,一張船帆,毫無畏懼迎向火海。
「你以為跟著他就能上天堂嗎,這裡可不是收容所。」
鄙夷地嗤笑,Arthur兩側各懸浮一把劍,尖端未見血,或肉眼可及並不是血。
讓紳士倚在懷抱,托著對方的臉,男孩注視那雙逐漸失溫的茶晶色眼睛,綠色眸底更灼燙熾烈。
雪白和玈黑的翅翼,恍然交織成一個世界。
「I’d rather be with Harry。」
然後,他說,儼如殉道的姿態,起誓,並且至情至愛。
「聖杯騎士死於聖杯,真是佳話一則,我就成全你們。」
兩把劍發出紅光,圓桌之王抬起手令劍鋒向下,蓄勢待發。
「一起滾回地獄吧,這裡可是天堂。」
雙劍如箭射下,他聽見誰在呼喊誰在反抗,哪裡是地獄哪裡才是天堂,何以為家。
若果,最後他還能在他身旁。他們就是彼此的翅膀。
於是展翅。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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