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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彼岸




艷血的紅石蒜在微涼的金風中恣意盛綻,艷麗迷魅的絳彩蠱惑著幽冥波動。
玉色的瓊液安於茶几給風吹地輕波蕩漾,素雅的斗室內盡是一片茗香。

「公子似乎十分喜愛這花呢?」

半掩著的門扉給人推了開,捲曲的半長髮掩去女子微病白的容貌,戰戰兢兢地托著糕點步入。

「啊,米蘭達姊姊。」原先依窗而立的皇子回過身,於案前坐下。

「是我最喜歡的糯米丸子呢,真是謝謝姊姊了。」人兒笑著說道,隨即取過其中一支粉色的丸串。

「呀、無無、無須與我客氣,我、我只是盡一點綿薄之力──」蒼白的臉龐泛開絲絲緋色,本就彎著的身子彷彿更低了幾分。

女子是昨日一名少女帶來的,說是怕北國皇子無法適應此處的作息,來者即是客,陛下怕怠慢禮節,於是差人來打理皇子的起居。

美其名是待客之禮,實質上是提防他做出什麼罷。
尚年少的皇子自嘲地勾了勾笑。

「那麼…不知姊姊能否再為我解惑呢?」溫雅地放下不知何時完食的竹籤,端起琉璃色的佳茗細細賞味。

「二日前此處並無庭院那些花的,今晨醒來卻開滿了花,不知是何人的雅興?」

眉梢淺勾,眸裡卻無半絲欣喜。

「啊、那是陛下遣人移栽的,約是今朝卯時,公子怕是睡深了才未聽見罷。」

「是麼……那麼還請姊姊替我謝過陛下厚恩,小小的一個質子讓陛下費心了。」輕吹猶飄煙的熱茶,素色的瓷盞繪有美麗的池荷。

「公、公子,陛下、陛下他絕無任何輕視之意──」女子急的猛力擺手捶桌,茶水這下也給震出少許。

「陛下的心意我明白,還請姊姊坐下罷,這麼好的茶涼了可就糟蹋了。姊姊不也想聽聽我的故事麼?」擱下茶碗,柔柔一笑。

望著對座人兒儒雅的微笑,緩下情緒,女子深深呼了口氣後終才坐下。

「姊姊也許不知罷,彼岸花在北方是很常見的花種,尤其北國的環境極為適合石蒜生長,常有人說北國人是石蒜花的子民呢。」憶起故鄉的景致與傳說,平靜的湖面終於吹起波動。

「但是、這花在我國──」揪緊衣袖,女子有些遲疑地道。

「隱喻死亡與別離,這我知曉。」

黯下水色的靈眸,霜白的髮遮去渾沌的眼色。

是否因為他是彼岸花的子兒,才落得這般因果?
家園視為珍物的石蒜花,輾轉流連至他鄉竟被冠上離亡的接引。而他原先於北方擁有的皇族身分,如今卻成為無能掙脫的枷鎖──

「花不見葉,葉不見花──」

家鄉於記憶總是一片溫柔的雪色,秋日時節石蒜盛開,薄釉般的陽光揉入結霜的細川,和風微揚,絳紅與雪白的石蒜於風中搖曳。但,一切他已無能歸根回首。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

彼岸之花的子嗣,如今只能依隨時流逐浪天涯,遙望銀河彼方。

「公子……」女子眉宇糾結,疼惜的難忍含眶,雙掌拳於心上。

靜默半晌,陷入追憶的皇子緩然睜眼,迷濛惘然已褪,回復明淨透底的清明。

「沒什麼,請姊姊不必掛心。」

明媚的笑意蘊於眸裡。捧茶,蔥指撥弄杯緣。

「不知明日姊姊可否帶上紅豆來?聽人說泡開喝滋味不錯。」

「呀、紅豆、紅豆麼?公子若想嚐嚐我明日攜來。」

「那就先謝過姊姊了。」

含笑,眼垂簾,端茶飲盡──


千年黃泉擺渡,三途河洗忘川水染,火照之路遙遙漫漫,何處終時他方彼岸。
回首驀然,徒留滿眼長聲興嘆。

悵然,相思。



※ ※ ※



遠處北方,地平線彼端。
傳聞那裡是雪融所化之域,皇族乃冰霜後裔,更為彼岸花之子。──


「阿優平時都不過問他國的,今日怎會想知道北國的史事?」橘髮的青年坐在書室另一側,隨意翻閱幾冊書卷。

「朕從未准人直呼朕名諱。」從不離身的黑刃置於手邊,王上猶伏案批改法令文案。

「唉別那般小家子氣麼,何況我也不是貴國朝臣,那些禮節就免了唄!」

「先生的話若是給人聽見了,可就無法像現在這樣優哉游哉呢。」紮著髮辮的少女沒好氣的說道,將茶水重新注入見底的茶碗。

「唉唉、利娜莉妳怎麼還是稱呼我為先生呢,盡管直喚我的名無妨,我可不像某寡德之人──」

「囉唆,朕略知北國一二即可,少在那閒話。」一記白眼,立刻就讓原來喋喋不休的青年關上嘴。

「是是是、反正說到底小人也不過是說書人一介──」

──北方大地不過只區區一半南方不及,也因此這彈丸之地歷來唯有一國。
由於北國開國先祖擁有一半西方血統,故扎根於此地的西方人可說不在少數,甚至皇室也始終維持東西方混血的傳承。
北國之所以稱為北國,不外乎由於位處北方,實際上這片北方大地有著一個罕為外人所知的名字──ultima Thule。
因為這個西方的名字,自此往後北國人民皆採西式起名,如現一代沃克皇室即是如此。

「不過,這次北國送來的質子不完全算是王位繼承人……」

抿了抿唇,祖母綠的眼裡隱著一份對人心紛擾的無奈與深諷。

「按照北方人的信仰,像亞連‧沃克這樣被詛咒的一輩皆會下令驅逐,永生不能重返祖國,更甭提稱帝的妄想。」

「至於詛咒這件事……因人而異,我也不便多加妄語。」語畢,喫茶。

少女識大體地未出聲,一旁聆聽的王上則打住了揮毫之行。

「詛咒麼……還真狂妄。」

原來,那副纖細的身軀擔負著那般沉重的傷痛麼?
所以才會露出那樣空淡的神情,只因早已看透宿命──


────雪,花,洗塵之色與皓髮。

王上扶案長思,順手端起,飲下早已涼卻的茶。

彼岸之花……麼?


案頭之上,風吹紅,揪心的血色漸暗。

「代朕招呼客人,利娜莉。」

下個轉瞬,清風拂袖。年輕的王上動身前往那抹雪色見縛的方向。花開彼岸,彼岸花開。



※ ※ ※



石蒜的異香浮動於金風,稻色的秋陽傾倒溪水內,細流潺潺。
皇子埋身花簇間,霜色的衣襬似若沾滿倡狂的血色。

血染一般的紅,與純粹脫塵的白,萬分豔麗卻也格外驚心怵目的一幕。

於是情不自禁地,彷彿被蠱惑,又或因人兒即將消逝一般的氣息令人動容心悸,鬼使神差的、上前,扣住那人藕色的柔荑。

「陛下?」方正折著花的皇子回身,滿臉的驚訝與疑問。

年輕的王上沒有回話,只是輕握他纖細溫軟的小臂,眼底釀著某種不明思緒。

「承蒙陛下賜花厚愛,不勝感激。」白皙的指尖勾著花脈,試想抽回被握牢的臂膀,但幾番掙扎下,臂間的束縛猶不為所動。

「傍晚朕會派人栽白花過來。」良久,王上終於開口。

「陛下無須勞心,這些花已足夠開一陣子了。」水色的眸子仍舊透露溫馴的淡漠。

望著眼前淡然神情的人兒,王上淺淺拉過眉。

「這樣血似的紅不襯你。」

「太病狂也太駭然。」

「────……」

奮力欲掙脫對方的鉗制,卻引來更深更烈的束縛。

「你…無能忘卻那些命運麼?」年輕的王上眼底釀開一絲不捨,語調也不禁柔軟些許。

「是因著額上這道傷……或是你刻意藏在衣袖下的左臂?──」執起人兒以衣袖掩藏的左腕,下刻瞬間,他看見他眸子之下倏然破碎的哀慟,刺穿心口。


朝花暮謝,淚串凋零,花淒美了這頭卻打落在彼岸,淚始乾。














。尚待




不知所云記:

我寫古裝寫到想把自己打爆"OTZ
欸斗,總之這章大略交代一下小白的身世,至於詛咒大概下一兩章再說明(其實是因為還沒想好||b(汗滅))


>>關於ultima Thule
古人相信存在於世界最北端的國家,另有最終的目標或理想、遙遠無人知的地區等意。
因為恰好符合這部的設定某謬就拿來用了,如真有此地純粹巧合(被踹)

>>關於花開千年
似乎是擷自佛經,詳細出處某謬不清楚,還請見諒。


那麼大概是這樣,接下來的劇情還沒架構完整所以棄坑可能性依舊很大(毆)
哎呀呀……(遠目<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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