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以償

書房的頭版猶若繁殖那樣慢慢增加，有時會掛上新的蝴蝶標本，玻璃櫃偶一為之珍藏年分更古老的瓊漿。

曾有幾回，他驅車接送父母來家中晚餐，雙親的氣質與他相仿，他們直接喊他的名字，而非稱呼代號。他也曾帶人來過夜，有女性也有男性，然而不是一陣子就不再現身，便是僅僅一個夜晚。

我的人類擁有許多。

可是，他那麼寂寞。

很久很久以後，某一天開始，一樓廁所新設的檯子成為我的寶座，他不定期拿小刷子清潔我身上的塵埃，但我不像從前感到癢或痛，也不再能肚皮朝上讓他撫揉。我也不再需要吃飼料和排泄，也不能再奔跑以及搖尾巴，那讓我有點感傷，因為這表示即使出現另一隻狗，我也分辨不出牠屁股的味道。

是過了多久呢，有一天，他帶了一個男孩和一隻狗回家，但我只能在門板後藉由聲音猜測，那晚並未與他們見面。

等我終於見到男孩，他們卻在廁所大吵一架，我很想告訴男孩，我的人類不是變態、這裡沒有人類標本，他太寂寞了，他其實很在乎你──

後來，我的人類不見了，只有男孩回來，身上的西裝與他某一套西服是相同的條紋。然而，我的人類沒有如往常穿著西裝歸來。

我的人類呢？我想問男孩，可是沒辦法說話。男孩跪在馬桶旁邊又哭又吐，他的狗在旁邊嗚嗚，意思是要男孩別哭。

因為我的人類屋主消失了，我以為我可能得搬家，不過男孩仍把我留在檯子上，也會用刷子清理我皮毛上的灰塵。我想向他說謝謝，但依然沒辦法，只能在他注視我的時候也盯著那雙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讓我想起我的人類，他應該也很喜歡吧。

又經過不知多久，我的人類與男孩一起回來了，他們穿著一樣的西裝，髮型也梳成同一邊。

和好久好久以前不同的，是這次他們沒有爭吵了。

真好。

我想，看著他與男孩緊握著手關上門時，我覺得尾巴開心地搖了幾下，縱然是錯覺，那隻狗的叫聲宛如附和了我的心情。

汪汪，我的人類回家了，男孩也在這裡，這個家又擁有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