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以償

（一磚一瓦。）

（一個家。）

花瓣一片一片，蝶翎翩翩皆為歲月。

層層疊疊，起床把陽光摺進棉被烘成熱呼呼蛋捲，預備收進烤箱的千層麵是為誰烹調的餐點，躲著壽星偷偷在海綿蛋糕夾進水果內餡，床鋪外裹著床單，地板上鋪開地毯。

是穿上襯衫外套領帶和牛津鞋，也是小屁屁包好尿布換上褲子跑跑跌跌，一對腳印故轍或易轍另一對。海枯石爛永不省減的案頭文件，床邊故事翻過一頁，一塊塊積木堆起成真和平的世界。

是我們抱著你，你抱緊我們。一顆心在一顆心裡面，笑得彎彎的眸光映在同樣溫暖的雙眼。

然後，比肩走向明天。

朝曦揭亮了日子，與美夢依偎，願望彷彿都能夠實現。

站在床邊櫃的鬧鐘甫發聲即給噤口，帘子猶將天光掩於窗外。老紳士盡可能降低聲響，盥洗後下樓調理早飯，小騎士昨晚方返國，不必隨他赴總部，遂讓枕邊人和孩子睡得飽一點。

簡單地喫了三明治佐以早茶及讀報，老紳士細細品嘗這一刻寧謐，茗香渲染一室溫潤。袖口內斂地縈繞古龍水的餘韻，指緣則隱約勾著綿綿奶香，是他替小傢伙的肚肚覆好毯子時留下，抑或這一年多來幾乎日日牽著那雙小手的緣故。

扣妥海軍藍外套，繫好了鞋帶正要出門，樓梯間傳來動靜，狗兒也在玄關擺尾汪汪。老紳士轉過身，看見小騎士抱著小傢伙走來，小丈夫碎金的髮梢因熟睡調皮地翹起幾綹，趴在爹地肩頭的小娃娃將醒未醒慢慢眨眼睛，睡得粉撲撲的小臉頰仿若水蜜桃，還沾著幾點口水漬。

「早安，Love。」

「早安，親愛的，不再睡一會嗎？」

「差不多啦，太晚起來的話小不點晚上一定又不睡覺。」

而且，你不在我旁邊啊──沒說出口的，是不是能夠懂得。他們的早安吻斟著茶和薄荷的味道，腦袋瓜緩慢開機的小傢伙打了大大的呵欠，小胖手揉揉臉，假如挪用魔法教父的邏輯，無疑是對雙親你儂我儂的抗議。

「和小不點好好享用早餐，我先出門了。」

略俯首在小娃娃金褐色的髮絲輕吻，老紳士櫛梳整潔的棕栗髮鬢生根絲縷星霜，在小騎士眼中似糖霜篩落薑餅屋頂，他領他登堂奶油色外牆的屋宇，他們執手搭築了家，從聖誕老公公的紅磚煙囪收下生命最珍貴的禮物，綠眼睛的小天使，完滿了愛的名字。

「那晚餐記得別遲到，小不點來，跟爸爸說掰掰囉。」

「小不點、PAPA愛咿──」

迷迷糊糊的夢話也如情話，誰是主詞誰是受詞，或者以上皆是。小傢伙伸出小手向老紳士揮呀揮，嘟起小嘴巴獻上飛吻，早安親親，午安親親，晚安親親，哭哭親親、沒有哭哭也親親，太陽公公親親，月亮婆婆親親，還有星星亮晶晶。最喜歡親親爸爸爹地，就像整個世界最喜歡是你。

親親我。親親你。

因為，最喜歡的你就是愛呀。

把握午休時間，在母親的上班地點附近共進午餐，小娃娃望見外婆便伸出圓圓指頭呼喚。小傢伙有時稱呼外婆「MiMi」，有時把Grandma喊成「Greatma」，倒是沒有糾正發音，畢竟，她的確是偉大的母親哪。

倘如改天學到了Grandpa，不曉得會不會念成「Greatpa」呢，這麼一想，也是很可愛的。

約定了週末的聚餐，和小孫子飛吻握別返回崗位，小騎士目送母親剪回短髮的身影，肩上的髮長令他憶及父親猶在的童年，那間售出後不知是否仍哭泣的公寓，母親與妹妹搬進編配給他的房子，而他獨占他名下唯一的位置，還孕育了小小的孩子。

家啊。

在生命裡，是父親曾與他哼唱節日歌曲揮舞雪花球，是母親抱著他墜下灼傷心口的哭聲，是妹妹咬住奶嘴捉著他手指的溫度，是狗兒每次在玄關歡欣迎接。

是每天醒來看見另一半的睡臉，再度體認到這輩子不會像愛他那樣愛上別人了。

是小小的寶貝像小太陽一樣暖洋洋的笑容，擁抱時全心全意揪著他的那雙小手。

「小不點，我們回家睡午覺了哦，你今天想跟誰抱抱？」

以背帶將小娃娃重新固定在懷抱，小騎士捏住兩只肉呼呼小手，稍稍向上舉高狀似歡呼，不知哪隻布偶有幸陪小王子午睡。

「圍家，小不點抱抱DADA──」

手心按在小騎士臉上，嘻嘻笑露出幾顆小白牙，小傢伙奶聲奶氣點名，綠嫩嫩的大眼睛倒映著時光如斯純淨，恍惚被注視的靈魂俱得以不再心碎，陽光能夠靠近，放在心中就不會失去。

所以，親愛的寶貝，請讓我多抱抱你。

如若太陽，如若雨滴，每一幀朝榮暮落的途經。而我仍在這裡。我們都在這裡。

約莫夕曛，老紳士回家趕上晚飯，撲進懷裡的小火箭鎖定了即直衝奔去，不煞車亦不倒退，認定的方向惟有往前。

飽餐後他們和小娃娃玩了片晌，大車車小車車一一停靠在學步車，小駕駛載著玩具車在走廊兜風一圈復返客廳，狗兒隨小主人在一樓折返，遇到假想的紅綠燈時跟著停下來，縱然區別不出號誌，仍盡責達成優良示範。

雖然有些無奈，但下班臨時處理急件業已屢見不鮮，書房，沐浴過的老紳士坐在書桌前，面對螢幕回覆魔法師幾則訊息。旋後，叩叩叩，門板給推開，換好熊熊睡衣的小崽子咚咚咚跑過來，套著紅睡袍的小騎士隨之走近，浮誇地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明示他們都該休息了。

「PAPA跟DADA小不點墜覺覺呢！」

大板板也要睡覺覺了──小朋友的分類法，他們的筆記型電腦是大板板，平板則為板板，至於魔法教父辦公室的牆面螢幕，名為大窗戶板板。

「謝謝你貼心的提醒，爸爸洗一下茶杯，小不點願意和爹地等一下嗎？」

「好──一下治一點點！」

點點頭，小熊熊伸出一雙小爪子比了短短的距離示意，一下是一點點，一天是很多很多一點點，加起來就變成很久很久。

「倒數五分鐘，Mr. Hart。」

舉起五的手勢擺了擺，小騎士朝老丈夫眨眨眼，彎腰撈起想爬到椅子上按電腦的熊寶寶。

「我以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只五分鐘，Mr. Hart。」

拿起水杯下樓，錯身之際意有所指瞥過小丈夫的臀部，老紳士眼底浮動的光影醞著幽微熱度，卻燙得枕邊人耳緣嫣紅。

五分鐘賴床，五小時吃飯洗澡和玩耍，五天上班下班，五月康乃馨盛開在心壤，五年是不是足夠一棵小樹成長，五彩繽紛的若果不僅是童話。

五分鐘。五秒鐘。

五根手指頭握緊五根手指頭，手牽手，在心中就不再錯過。

關起一樓的燈，狗兒已然在客廳的小窩入夢。上樓向書房走去，老紳士駐足門邊，看見小騎士抱著小傢伙站在落地窗前，窗帘敞開一點點，小娃娃伸出手指聚焦幾戶認得的鄰人，軟軟糯糯發表感想。

「貓貓住季個，大狗勾住季個，婆婆住季個，小寶包住季個。」

那間屋子住了一隻貓咪，那間住了大型犬，那間是一位婆婆獨居，那間不久前迎來小生命。

「小不點跟DADA、PAPA、還有J.B.住季裡──」

他們聽著小小的他這麼說，好大好大的宇宙中，他緊緊握住他們的手，從此，天長地久。

在那裡。在這裡。

在眼睛裡，在心裡，我們最親愛的你。

×Fin

不知所云記：

標題君是磚頭～這篇是一歲多的小柯基>W<

十三號星期五夫夫喝香蕉牛奶壓壓米青噢噗、(被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