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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芬芳曾留香哪一雙悄然的蝶翼,一盞燈曾溫煦哪一雙晚歸的跫音。

哪一雙眼睛曾在另一個人眼底倒映,相視並珍視,以永遠為期。

 

叮鈴──

 

玻璃木門開闔發出晶瑩的聲響,源頭是節日應景的金色鈴鐺。

雪花紛飛的時節,銀白是自然的妝點,紅色聖誕襪和拐杖糖,綠聖誕樹梢點綴一顆金黃星星,一陣風拂過是紅鼻子馴鹿拉著滿載願望的雪橇嗎。年復一年迴響的旋律是守約守序的日常風景,以多少不具名的犧牲、代價與血淚鋪成一磚一瓦,只為搭築一個能將心安放的家。

 

「時間差不多了,Harry,我把東西整理一下哦。」

 

送別今日最後一名顧客,綠眼睛的男孩走向工作臺,黑亮的牛津鞋尖踩得輕快。

 

「稍等,你的頭髮沾到雪了,Eggsy。」

 

敏銳地喊住那雙輕巧的步履,茶色眼眸的紳士以指腹輕輕捋去碎金髮絲上的雪色,收穫一句俏皮的謝謝,以及貼上薄唇一朵純淨輕吻。

身上,暗金條紋的海軍藍西裝相仿輝映,宛然寧靜夜空一綹絳河流動,兩條河水匯聚,海枯石爛地無止無盡。

 

然而,這條生命長河也曾枯涸,在曾經以為時潮終止的時候。

 

天國內戰那一日,原本,他已覺悟和他一同死去。可沒預料的,他曾質疑體內那另一半血緣,竟是父親留予他最後的禮物。

 

「哎呀,天堂總是喜歡這麼浮誇的排場,自以為是的品味還真是從來沒變。」

 

瞄準男孩與紳士的兩把劍未如預想落下,反倒給乍然衝出的兩隻三頭犬一口咬碎,一團黑色泡沫中出現一雙血紅高跟鞋,一旁站著一名以刀代腿的女子,和一名單手為機械臂的男子。

 

「妳來這做什麼,Poppy Adams。」

 

微瞇起眼,Arthur目光銳利如利刃,穿著千鳥紋套裝的女子卻猶神色自若。

 

「其實我對你自以為的大計畫一點興趣也沒有,如果你想知道,Chester。最好你們打個半死,最後都變成我的漢堡肉。」

 

朝指尖的紅色指甲油吹口氣,紅髮女子笑得甜美,但眼中是一片凍土。

 

「只是很不幸,這孩子雖然只有一半是我這裡的人,但我可不會看著他變成你的祭品。你知道這樣他的靈魂該去哪裡會很令人困擾吧,嗯?我暫時還不想花心思處理這件事。」

 

兩隻三頭犬分別等候在刀腳女子和機械臂男子身側,紅髮女子貌似無辜地眨眼,旋後誇張地轉身俯視抱著紳士的男孩。

 

「噢,你好啊,小朋友,我是你爸爸以前的上司。因為你爸爸決定和人類女性在一起,雖然我支持各種成家的方式,但還是得收回他的魔力,這樣比較保險,不他在人間造成什麼意外會打斷我聽演唱會,你知道的──哎呀,真是無禮。」

 

紅髮女子說話同時,Arthur再次發動攻擊,幾名天使聯手回擊,刀腳女和獨臂男也擋在紅髮女子前,爆炸聲四起。

 

「妳說……是妳收回我爸的魔力,讓他在人間和我媽生活?」

 

嚥了一口津唾,男孩盯著她,擁著紳士的手揪得更緊幾分。

 

「是呀,如果有人想回家,為什麼要阻止?我可不是那種在意血統的老頑固。」

 

將額際碎髮勾至耳後,女子擺擺手揮開一束Arthur發出的光波,嘴唇同樣鮮紅。

 

腦內急速轉動,往日及往後的片段一幕幕拼湊。驟然,男孩似是驚覺了什麼。

 

「請妳、求妳用我的魔力換Harry的命,妳要我在人間還是地獄或者做什麼都可以──」

 

「……哦?」

 

挑起眉,先是看了看滿臉著急的男孩,再看看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紳士,紅髮女子合起掌心,勾起狀似無害的笑容微微俯身。

 

「小朋友,你知道被惡魔的魔力救回的天使,就不再是天使,也不能回到天堂嗎?」

 

「呃、什──」

 

睜大眼,男孩聞言低下頭注視懷中的紳士,他不知道啊這些事──

 

「汪嗚!」

 

「哎呀,真是沒品的傢伙,居然欺負別人家的乖狗狗。」

 

咋舌了聲,紅髮女子直起身,眼裡仍是凍原,但已燃起零星火紅。

 

「給你兩秒鐘想想,小朋友,我還有幾筆帳要跟Chester好好算一算。」

 

「我願意、我什麼都可以!求妳──」

 

慌忙仰起頭,男孩擁緊了紳士,哪一步都是絕路,哪一步都是迷途,他已經沒有退路。

 

「很好,那麼晚安了,小惡魔和大天使。」

 

手指覆在紅唇拋來飛吻,紅髮女子歡悅的笑聲盪漾在一片漸濃的黑色迷霧。

視界罩上全然的黑暗之前,男孩看見了其他的一切卻也並未看透。抱緊羽翼漸漸消逝的紳士,他閉起眼,想起母親與妹妹,想起狗兒,想起父親,想起雪花球,想起捕夢網徽章,想起簽名了縮寫的翅膀鞋,想起馬丁尼,想起他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親吻。

 

然後

 

 

 

※ ※ ※

 

 

 

叮鈴──

 

「呼──真的好冷。」

 

儘管圍巾大衣手套全副武裝,男孩仍冷得搓了搓手。

鎖上裁縫店門,收妥鑰匙,紳士溫柔牽起那只較之他略小的手,男孩旋即開心地握緊紳士寬厚的大掌,十指相扣。

 

J.BMr. Pickle一定很期待今天的晚餐,希望牠們沒有把媽媽家裡破壞得太慘。」

 

抬起另一只手搔搔臉,家中兩隻狗兒有時調皮得讓人難以招架,男孩真心期望到家不必面對一堆傢俱被撞倒的慘況。

 

Daisy是牠們的領導者,會好好教牠們規矩的。」

 

勾著傘的手收在大衣口袋,憶及小狗們,紳士不禁淺淺揚起唇緣,比肩偕行的影子在暈黃街燈下仿如翅膀,縱使再無以飛翔。

 

雪緩緩飄落,他們遂撐起傘,各色燈飾編織一夜七彩夢境,恍若永無止境。

 

「聖誕快樂,Harry,我每天都比昨天更愛你。」

 

家門前的槲寄生花圈下,他們聽見門板後狗兒隱約的汪汪,以及妹妹清脆快樂的笑聲,猶若能感染每一個人,每一顆心。

 

「我也愛你,Eggsy,用我全部的生命。」

 

俯下凝視,紳士兩只寬大手掌托上男孩的臉龐,他的茶晶色眼底映著他的橄欖色眼睛,溢出的溫度名為愛意。

當他的唇輕輕重疊在他唇上,當他的手深深扣緊在他的手上,當他們如斯深刻地溫熱在彼此心上,每一回呼吸每一句呼喚皆發燙。

 

啊,我只能比永恆更深地愛你了,我親愛的。

我不要天堂,不在乎地獄,人間是在哪一段時間,展翅或折翼俱為航跡,誰真正擁有翅翼,誰真正成為自己。

 

這裡,那裡,心裡。

 

而我啊,我只要與你一起的家,生老病死、喜怒哀樂、春夏秋冬,柴米油鹽醬醋茶,就像每個人一樣。

每天一起起床或者賴床,梳洗吃飯工作,再牽著手一起回家。

 

對啊。

我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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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謬蕪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