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以償

（Sit at my feet。）

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嗎，有一天，坐在哪雙溫熱的臂彎數一串串搖籃曲音符，坐在餐椅把副食品四處扔以揮灑藝術，坐在汽座繫上安全帶便要癟嘴哭哭，坐在玩具車即能前往每一條明日的路，坐在寬闊肩膀掬起星星點亮聖誕樹，許願後一起吹蠟燭，坐在雙親懷裡笑成一幀全家福。

有一天，坐下來而眼前不再只見故事書，多少歲月的拓印等著被簽署，風景或雨或晴交織為繽紛旅途，陽光是否猶盛開在你邁出的每一步。而後，在哪一扇家門安足，屋內仍有一盞寧靜的燈嗎，獨自回眸時，記憶翻篇的又是哪一幕。

而這些時候，我們依然將你安放心中。在以前，在以後。在每一刻長長久久。

Wherever you go，you are my home。

興許，正如光影的遞嬗自有規律，萬物本就鑲嵌於時空的軸心，杳渺座標似星圖熠熠。比方蚨蝶與花香的感遇，每一朵雪色忽遠忽近的原因，綻開傘讓心情風乾的雨季，新年至歲杪之間或煢孑或並肩的跫音，萬千祝福下成真的唯一，大大的以及小小的鞋子羽翼，熱呼呼牽起的手心。

比如，我和你。

而在Hart家，居家秩序常是由小班長發號施令。有一陣子是吃飯只要水果造型的學習湯匙，一陣子堅拒熊熊圖案以外的尿布，下午茶遊戲時布偶必須對號入座，自行替狗兒添飼料且其他人不許插手。

有時指名爹地洗澡、選定爸爸說故事，有時不要爹地出差、不要爸爸講電話，有時，更語重心長叮囑爸爸不要打爹地屁屁，要有禮貌才是乖寶寶。

偶爾，對自己或家人生氣，抱著玩偶背對家長，鼓起臉頰閉緊小嘴巴決心不說話。然而，即使電視播著小腦袋瓜尚不理解的新聞，仍要爬上沙發坐在爸爸與爹地中間，一起抱抱算是和好，然後左邊親一下，右邊親一下，不滿意的話，再多親幾下。

近日，不知是否自排排站景象乍現靈感，小傢伙發明了一種排排坐遊戲，只不過就坐的對象從人偶變成人物──由小娃娃先在某一處坐下（可能是床、階梯、野餐墊、花圃邊沿），接著小手拍拍旁邊的位置，大人須趕緊入席，旋後換小人咚咚咚坐到大人另一側，再輪到大人移動，如是重複數遍。

想當然，倘使遊戲在總部或裁縫店進行，無須指定，魔法教父必是首位座上賓，奉勸他人切勿爭席，除非下回任務只想配置一塊積木作武器。

「我們在會議室陪小不點玩坐椅子，玩到後來根本像無止盡的大風吹，真的是無──止──盡──Percy有幾次故意要跟Merlin搶小不點旁邊的位子，結果被Roxy搶走，Merlin那時候的表情真的很精彩，可惜我顧著笑，忘了有沒有錄下來。」

出國與其他組織協商的空檔，老紳士尋一隅謐靜撥通私人連線，雖時差迢迢，但小騎士的笑聲在耳畔粲然綻放，在眼底溫煦勝似微光。

「我相信Merlin會確保小不點足夠放電，你如果也累了就早點睡吧，Eggsy，晚上不必特別等我。」

縱使跨國諮議依預期結束，踏上歸途也已然入夜，老紳士遂囑咐小丈夫按時就寢，尤其別擾亂孩子的作息，到頭來承擔後果的仍是家長本身。

「好啦，我再看看，記得吃飯喔、Harry，你也知道小不點會一直問。」

通話彼端，小騎士對手機螢幕眨眨眼，奉小王子之命提醒繁忙的老丈夫，其中也隱含他柔軟的繫念。

他們家的小太陽呀，不只親身謹守吃飽睡飽才會好好長大的軌範，旁人亦無例外。每每雙親其一公出，另一人便會鎮日給小傢伙追問，老紳士和小騎士被問得哭笑不得，魔法師倒是樂於接收小教子的關懷，最好，再撲個滿懷。

「我會記得的，你也是，親愛的。」

他凝眄著他溫柔回應，嗓音醇厚如蜜，眼中釀著醉人深情。隔著海洋隔著陸地，在天空晝夜的換幕間，在世界宛然靜悄的時刻，千絲萬縷，千思萬緒，千千萬萬漣漪，在我的心湖，你是時光中如初的倒映。

是啊，我會記得你，記得你們，記得我們。

記得我們的家，記得我不是獨自一人，記得我們是一家人。

記得生命因你完整，因此永恆。

因為我們牽起彼此的手，從此，走過一生。

幕色闃寂。

返家時，沿途仍醒著的恍惚僅餘街燈，公務車的引擎聲響無以避免被放大，不知怎的，令他憶及小娃娃初生那段日子。那時期，他和枕邊人須在夜裡輪替起床餵奶，或努力安撫啼哭的孩子，怎麼一晃眼，小傢伙已經會走路、可以自己喝牛奶，也不用包尿布了呢。

時間啊時間，請走慢一些，讓我們能陪著親愛的寶貝，看毛毛蟲蛻變成蝴蝶，看夢想展翅高飛，世界還有好多好多美，而我們一起，細細品味每個昨天、今天、明天。

輕輕推開書房門，洗浴後，他思忖趁記憶猶新整理會議結論，雖說魔法師的部門業已同步備份，可說不定彙整時能推敲出其餘見解。

纔要開機電腦，門板翕然傳來一貫輕叩。坐在桌前的老紳士抬起眼，旋即，小騎士自門後探出頭，幾綹髮絲迷迷糊糊睡得四翹，一雙綠眸隱約閃動著惟他能引燃的熱度。

「我吵醒你了嗎，Eggsy？」

摘下玳瑁眼鏡納入抽屜，老紳士闔上筆電起身走近，抬手正欲摟緊小丈夫，卻意外被對方拉著步至落地窗旁的單人沙發。

他留意到書房門似乎鎖上。

「開那麼久的會很煩吧，Harry，反正睡不著，我們乾脆來玩大人的坐椅子遊戲。」

將老丈夫輕輕推入沙發，他則跨坐於膝上，小騎士伸手挑開雙方腰帶，另一半在睡袍之下穿著米色睡衣，而他裸裎猶裹著沐浴乳清香的胴體。

「我覺得會很好玩，你要跟我一起玩嗎，國王陛下？」

捉起老紳士一只大掌，微微嚙住一節指尖，小騎士舌尖輕舐，濕熱觸感是暗號是引信，是火種是渴欲，是我想要你。我只要你。

「那就坐穩了，我親愛的男孩。」

另一手覆上小騎士精實的腰際，嵌著薄繭的指腹隱隱勾起電流般的微顫，老紳士眼裡潮湧的熾熱仿若要將靈魂灼傷，心跳如斯滾燙。

來，請坐。

然後啊，抱緊我。

×Fin

不知所云記：

標題君是立燈和沙發～除了吃粽子我前幾天還有吃蛋黃酥喔叔啊AWA(被扔洗衣機噗嚕嚕嚕嚕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