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愛與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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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田優從不對女性或男性表示過興趣,也許是身上那件與他瞳色相似的團服代表了他是神的使徒,而使徒當是要禁慾。然而他無法解釋看見孩子時的心悸,也無法說明為什麼會在夜裡扭開孩子房門的門鎖。
也許──他是這麼對自己說的,也許他只是想看看那張偽裝的聖潔的臉會被「人」本身的欲望扭曲成什麼面貌、又或者那尚帶稚嫩的雛鳥一般的身體會在他身下綻放出什麼樣的姿態、抑或──也許他潛意識中便是想折斷神的孩子的羽翼、想一個人獨窺天使被惡魔吞噬的靈魂是什麼顏色。當然,這些可能的假設還不如青春的躁動情熱來得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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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連‧沃克在成為元帥的徒弟後多少了解床笫之事,師匠不定時會帶某個對象留宿,女性或男性,但他並不記得那些人的名字或臉孔。
偶爾他早上還得替師匠換掉被體液弄污的被單。但即使曾在夜晚聽見隔壁房傳來師匠和別人的細微聲響,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卻無法用棉被兜住耳朵假裝什麼也沒聽見。當少年嚙咬著他的身體時,他聽見狹小的房間裡撞擊著一個像是他卻又萬分陌生的聲音。那是他在呻吟嗎?或者,那只是半夢半醒之際的幻聽?那麼耳邊的喘息又是屬於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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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少年的初次交合,孩子痛的幾乎要昏厥過去。他幾乎以為自己的身體被活生生撕裂成兩個半身,一種瀕死的劇痛擠壓著他的內臟他的咽喉,迫使他不得不發出尖銳的呼救。但在那股疼痛之中,他卻有一種被充滿的奇妙感受。少年幾近無情的衝撞使他有些顛簸,他陷入一種從未嘗過的暈眩,他的身體──那個應當是屬於他的身體彷彿不再、甚或不曾屬於他。
他的靈魂似是有意(或無心)地被抽離出來,看著自己的肉身被少年蹂躪般的撞擊,他的意識(或者是靈魂)竟還能冷靜甚至冷漠地注視一切。
他想著自己的身體是那麼罪惡,被烙上了罪人的條碼,那個半成熟的雛鳥般的軀體是如此醜陋,少年為什麼還會想占有它呢?而當少年低吼著將滾燙的體液釋放在他的體內,他無法克制自己的抽搐,仰起的臉猶若注視著上方又似乎毫無焦距。他感覺自己眼前是一片空白的虛無,體內蔓延著的熱度宛若能把他蒸發、昇華,讓他離開這個世界,就算只是暫時的。
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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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連‧沃克偶爾會無意識地站在鏡子前凝視自己。他看著映在鏡面的身體,額上惡魔瞳孔一般的逆五芒星、眼下玫瑰荊棘似的傷痕,以及仿若被神隨意拼湊在白皙身軀上的左臂──他曾經幻想過、不只一次的想過,他的左臂是被神用紅色薔薇的花瓣汁液染色再黏上去的,這樣他也許就能扯下那條手臂把它藏在床底下,假裝自己和其他小孩一樣。
可是當他真的用力拉扯自己的左臂,他被自己痛的眼角湧上眼淚,最後他只能抱著自己的膝蓋蜷縮在床上,咬著嘴唇直到入睡。
三、恨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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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少年要求的交歡,亞連‧沃克並非只是一味點頭默許。他有時會要求坐在少年身上而不是一直被壓在身下,有時會把自己的絲帶綁在少年頸上、再被對方不耐煩地扯下蒙住他的雙眼。失去視覺的干擾,他對少年的碰觸更為敏感也更加清晰。
但事實上他厭惡被剝奪視力,這樣會顯得他像是砧板上的肉塊,只能被動的任人宰割。所以這時候他便會扯下束縛在眼皮上的絲帶,藉由窗外透入的月光觀察身上的少年──如果那天是新月又沒有星星出現,他就會要求開燈。
他想看仔細少年眼底的變化,也或者他是藉著觀察在觀察自己的失控。在失控的剎那,他才能真實地控制自己的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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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對他的求歡幾乎不能拒絕過,大約他與他一樣都是潛意識中害怕寂寞的。
他知道孩子在每一次的交合時一定會注視著他的眼睛,而他也毫不吝嗇地回視被壓在身下的他。幾次交歡之後他知道孩子身體內外有些地方特別敏感,他掌握著這些勝利似的密碼,在關鍵的時候操控某些部位,孩子接著就只能呻吟著在他的身下僵硬或軟倒。他享受著這樣的征服,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彷彿如此一來他便掐住了這只雛鳥般的天使的喉管,能一手控制神的孩子的存活。
神田優明白這樣的自己是卑鄙且醜陋的,但他並不在乎。他只是貪婪的想讓孩子了解只有他才能滿足他,只有他能決定要不要讓孩子呼吸心跳,而不是惡魔更不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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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聖誕夜裡,少年強迫性地要求孩子與他交合。
「我今天不想。」孩子雙手抵著少年拒絕。
「因為今天是聖誕節嗎,真是可笑的理由。」被孩子推拒在半臂之外的少年冷笑著。
「你不懂…今天是我的生日。」孩子搖搖頭。
「我來讓你在生日時感到快樂,這樣不是很理所當然嗎?就像六月六日晚上那樣。」少年欺近了一步。
「你不懂、你根本什麼都不懂!這是我的生日不是你的!」孩子開始猛烈掙扎,但反抗只是助長了少年的征服欲。
「我不想在自己的生日做那種骯髒的事!你放手!」
「骯髒?你說和我做愛骯髒?!」
「閉嘴!我們之間根本沒有愛、那只是解決彼此的生理需求──」
未完的話被少年猛然吻去,孩子能從對方的唇齒間察覺到強烈的侵略與憤怒,被少年勒住的雙手火辣辣的疼。他想抽出手發動innocence,但對方的力道讓他難以撼動。
(又或者,他心裡並不想推開少年的體溫。畢竟這樣的下雪天一個人實在太冷了。)
隨後一陣天旋地轉,孩子被少年推倒在床上,少年強行進入他的身體,溫熱的血液淌下,像毒蛇一般蜿蜒在他的股間。那一刻他知道,他的的確確是中毒了。從很久很久以前到很久很久以後。
四、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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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夜裡少年做了一個夢。與以往的夢境相同,遍地的蓮花佔據著夢的每一塊角落。
他看見一朵巨大的雪白蓮花朝他漂近,花蕾中睡著一個人,定睛觀望後他驀然驚覺那個睡著的人竟是孩子。
少年絲毫不遲疑地往那朵向他漂來的雪色蓮花撲去,荷花負荷不了兩個人的重量沉入水中,少年依舊緊緊地抱著孩子,縱使如此會死亡也無所畏懼。
倘若在夢中死去,就在現實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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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聖誕節之後過了很久,少年都沒有再要求孩子與他結合。一直到隔年六月的第六天夜裡,少年才再度轉開孩子房門的門把。那天孩子似乎知曉他會到來,沐浴過後的身軀僅半裹著薄被,頸肩的絲帶繫成了蝴蝶結,坐在床上像是等著他的來臨。
「你要負責。」在少年將他壓入床褥時,孩子用手撥開少年垂落在他臉上的長髮。
「負責什麼。」少年俯身啃吻著孩子耳垂的肌膚,皮膚上細小的汗毛擾得他有些癢。
「我把自己送給你了,你難道不用負起責任?」孩子感覺到自己的背脊被托起,少年的唇帶著灼熱的溫度印在他的左胸。
「難道你不必為了把自己送給我的行為負責嗎…笨蛋豆芽菜。」少年如是說道,隨後晃動起自己的身體、搖晃起孩子那雛鳥似的天使一般的身軀。
這次他不再揪緊天使的薄翼,因為天使把翅膀分了一邊給他,如今他們都是只擁有一半夢想的凡人,另一半的生命交給了同樣是凡人的彼此。
睜開眼,他看見世界在旋轉、旋轉、旋轉──不停不停地。
他看著他眼底的自己,宛然陷入另一種暈眩,一種清醒的暈眩。
「用力的、愛我──」他說,而那雙握緊著他的手掌更深了幾分。然後他笑了,淚水燙的他有些痛,但手心的溫度是那麼溫暖。那樣真實。
×Fin
不知所云記:
標題取自Milan Kundera在《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裡的德國諺語:只發生一次的事,就是沒有發生。
這是我一直很想嘗試的黑暗向的文,雖然最後並沒有黑到哪去XD"(滅)不過能嘗試寫寫看我就很滿足了=ˇ=雖然標題和內文好像沒有很大的關聯,但至少我寫得很過癮X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