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以償

頁二、生命的雨季蒼白了濡漶的回音



隔天早晨，孩子與平時一樣去學校附近的咖啡館打工。因為鄰近大學，不少同學都會來消費順道聊個幾句，即使只是外帶一杯咖啡。
然而今天，寒暄的話語俱變成關心的詢問。

「天啊、Allen，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Allen你怎麼了，眼睛這麼腫！」

幾位同班同學來咖啡店買早餐時，看見孩子紅通的雙眼，都不禁露出憐惜或驚愕的表情。

「啊……沒什麼，好像有點過敏的樣子，過幾天就好了，別擔心。」

微微抿起嘴唇、勾起一個類如微笑的角度，孩子向同學們搖了搖手、要他們別擔心。
將早餐與熱飲放入紙袋，遞給同學們再笑著互道明天見，孩子的眼角仍有些發脹，平時水色的眸子佈滿疲憊的紅絲。半垂眼睫輕輕吐了一口氣，站在收銀檯前的孩子想轉身給自己沖一杯熱紅茶，肩膀卻被輕拍了一下。

「唔、店長？」

抬起臉，看見紮髮辮的男人站在身後，拿著一杯飄著茗煙的熱紅茶。

「Walker，你今天狀態不好，把茶喝了就回去休息，我已經叫人來代班了。」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店長的命令，況且客人看到你這樣會嚇到的。」

紮著辮子的金髮男人一臉嚴肅地說道，並把茶杯塞進孩子手裡。孩子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看見男人嚴毅的臉色，只能咬了咬下唇，說了聲「我知道了」後默默走向員工休息室。

休息室內，由於其他人都各自忙碌的緣故，此時僅有孩子一人，牆隅有幾把椅子圍著一張圓桌，個人的背包與物品分別鎖在置物櫃。

造成別人的困擾了啊……拉開木椅坐下，孩子微微低著頭，凝視著茶湯映出的模糊倒影，熱氣又一次使鼻尖隱隱發熱。
無法克制地，又想起了昨夜那封自島國捎來的信件。信封裡僅有薄薄一張信紙，輕如羽毛的重量，卻背負了無以承受的生死別離。原來死亡其實沒有質量沒有溫度，甚至聽不見走遠的跫音，只是一個名字失去了形狀，刻劃在一塊冰冷的石板與誰的心上，從此再無聲響。

───那封信是少年寄出的。霧……走了。……

咬緊下唇，孩子抬起手揩拭眼眶的濕氣，睫翼輕顫。

少年在信上的語氣不興波瀾，一如他的話語那般簡潔，寥寥幾行字交代老貓在睡夢中平靜地走了，少年翌日早晨發現後，讓老貓在家裡待了大半個早上，才帶著牠去獸醫那裡。少女的哥哥依舊是那間動物診所的醫師，將老貓放在檯子上，男人輕輕撫摩那逐漸冷卻的身軀，眼裡氤氳著靜默的祝禱。
最後，少年帶回家的是一只小小的罈子，裡頭裝著霧色的輕塵，宛然那一日的大雨，儼若這座城市的朝霧。

用力做了一次深呼吸，孩子用雙手捧住杯身，茶湯的暖度悄悄自杯中沁入手心，卻無法流入心房。

回英國已經三年了，孩子今年也升上大學二年級，然而這些年他與少年的往來並不頻繁，只相互寄過幾封電子郵件，但郵件裡的文字也不太多，大部分是孩子敘述在故鄉的生活片段、天氣和食物，少年則很少言及自己的情況，大多是問候和叮囑保重身體，偶爾會有節日的祝福，可也僅止於此。

這次……是孩子第一次收到少年寄來的國際信函。

昨晚讀畢信件，孩子忡怔地坐在書桌前，所有的思考霎時被抽去顏色，霧的模樣在腦海浮現，親近地蹭著手瞇起的笑臉、趴在圍牆俯視自己的淡然眼神、躺在他懷裡的柔軟體溫、飯後坐在腳邊清潔前掌的樣子、沒來得及見上在睡前說一聲晚安……

而後，他的眼淚靜靜地落下。像是流星雨紛落的亮光，隕落了哪一枚曾經仰望的笑容，失色了鑲嵌在星夜的願望。

「霧……」

此刻的呢喃恍惚和昨夜重疊，孩子輕輕眨下眼輕輕闔起，凝止將要溢出眼眶的星芒。

那些無法返回無法倒退無法重來的過往，倘若必然要道別必定要失去，是不是在最初相遇時、就應該要別過臉選擇沉默地擦肩？
分明知曉無法阻止一顆星辰的墜落，卻仍向星空寄託了希望，縱使不曾說出口。
是不是只要曾經青春，都曾嚮往過擁有翅膀能夠翱翔的夢？

靜靜吐出一口氣，孩子睜開濕潤的雙眼，將熱茶慢慢喫畢。

沉默蔓延。

上鎖的置物櫃裡，背包裡的手機無聲震動，點燃微弱的光芒。






tbc_



不知所云記：

不太羞澀的一章(被打)，不要問我為什麼店長是林克把拔我只是覺得很適合XDDDDDD
番外我的野望依然是十章=q=(握拳)
另外最近發現了很棒的東東，我決定之後番外每篇的後記都放一首ww
今次背景音樂推薦：滷味天－倉頡（鋼琴版）http://www.youtube.com/watch?v=q3sE-hMLtQ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