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以償

頁九、等在明日的前方是微曦或薄暮



微光的晌午，天際揭曉絲縷明朗。
然而孩子眼前的世界，卻如同冰碎瓦解，覆蓋了無邊無際的闇影，再無法脫逃或掀開。

視線交集的那一刻，孩子真實地聽見了什麼破碎的聲響，無法動彈不能言語，縱使是眨眼。
被迫看見女孩表明心意的那一幕，少年的神情依舊不為所動，沒有驚訝的睜大眼、沒有錯愕的張開嘴、沒有意外的踉蹌步伐，僅僅是與孩子相望著，維持不興波瀾的太過平靜的沉默。

良久，沒有收到孩子答覆的女孩抬起頭，對方並不是注視著她，方才鼓起勇氣的坦白似乎給風吹散，四濺在透明的池水，仿如眼淚。碎裂在水中的每一句祈願呀，呢喃著那些名字時，是誰在輕言追悔。

不知過了多久，孩子仍舊是望著少年的姿勢，女孩依然是捏著衣襬不敢出聲的表情，恍若不留意溜出聲音，即便是輕輕的近似嘆息的呼吸，將會讓刺骨的靜默失衡、甚或使冰封的呼喚沸騰。

───而後，少年邁出了步履。

每一個跨步皆顫動了地表的平衡，倏忽蒼白了天空的清晰。走至孩子面前，少年的目光偏在了一旁，只是遞出了那把昨晚被託付的直立傘。

「……還你吧，從此不再欠什麼了。」

聞言，孩子睜大的眸子霎時感到一陣疼痛，顫顫巍巍的指尖無法動作，是少年沉默地將傘塞入他的手中。

這一次，他又只能目送他的背影。只是這一回，也許，將是永遠別離。

最後看見了什麼聽見了什麼，孩子已然忘卻了印象。無論是少年杳渺在校門之後的身影，抑或女孩擔憂的探問，又或者那把傘的重量、消散了對方曾經握著的體溫……均褪色成了飄浮在空氣裡的塵埃，吹起拂落再重重墜地，不聲不響，僅在下一秒即將給踩過的腳步之前，拓印了回憶的模樣。
最終是如何回到家的，孩子也記不得了。貓貓好像蹭了過來，但他失去了擁抱的力量，遑論言語。

12月24日，聖誕節前夕，生日前一天，孩子卻只能倒臥在床上，腦海混亂且煩濁，無以整理思緒，縱然只是匆匆的輪廓。牆上掛鐘的指針推移了多少光影多少記憶，無以計量無從衡量。沒有聲音沒有重量，更沒有邏輯，惟能失軌，惟有悵惘。

大衣與圍巾仍穿戴在身上，然而孩子施不上力一一褪去，讓際遇剝落的，除了翕然蒼白的繁華，除了驀忽粉碎的堅強，除了迷途了方向的目光，除了冰冽的凍傷了的夢的新芽，除了那些無法倒流僅能回溯的連連流逝的時光，其餘的，還有什麼在生命裡殘留或剩下？
誰的天問曾經收復了回答，失而復得。
而他的夢動彈不得。

午後的淺陽緩緩漸層為向晚的濃暮，床邊的貓貓幾度踩上床磨蹭孩子的臉頰和髮梢，甚至輕囓了小主人的指尖，皆未獲得回音，最後只能躍下床離開臥房，把斗室的靜謐全數留給孩子。
因著側臥的姿勢，能夠看見一片細小的窗景，經由玻璃窗的微翳，三分朦朧六分清晰一分透明。

好安靜。

好安靜。

清冷的燻夕不多時便給夜空收入了衣袖，覆蓋在眼前的是一整面黑幕。房內沒有開燈，孩子就這麼給籠罩在深沉的黑暗之中，宛如漂浮在寶藍色的深海，窗外沁入些微亮光，在孩子的臉龐灑落夜晚的夢華、恍惚沿著地心引力淌下而盈溢眼眶。

被放大千萬倍的寂靜充滿在每一絲孔隙，卻填還不了心的裂口，縱使試著縫補那些缺憾，仍難以全然癒合心尖的鱗鱗惋傷。
如一尾魚乾涸著殘喘。
泡沫騰空蒸發。

然後，燈亮。

「……亞連啊。」

是父親的聲音，不是問句亦非嘆息，僅僅是關懷的疼惜。
臥室的日光燈霎時驅逐了夜色，父親在他身旁的床沿坐下，懷裡抱著靜靜凝視孩子的貓貓。
接著是靜默。

「在你考上大學那年，我跟你說了那個祕密，那個真相，我還記得亞連當時的表情喔。」

輕輕撫摸懷中的貓，孩子看著父親的背影，比起從前、如今有些鬆垮的肩膀，究竟負荷了多少歲月必須的重擔呢。
那件事實，是關於孩子並非父親的血親，而是領養，在那一年的聖誕節。

「無論如何，亞連都是我的孩子、是我引以為傲的好兒子，記得我說過這句話嗎？」

把貓貓放在腿上，父親側過身拍了拍孩子的頭，由於背光的緣故，孩子看不清楚父親的神情，不過，整張臉孔在逆光之下暈開溫柔的光的毛邊。

「這句話沒有時限，老爸雖然不能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但我和迪姆永遠是亞連的家人，會陪著你長大。」

「所以呀，不要再有遺憾，受傷了就回家裡來，老爸再煮好多東西給你吃，我們再一起過聖誕節、過生日、吹蠟燭拆禮物，數天空到底有幾顆星星，好不好？」

父親的手掌好溫柔的揩過眸畔，孩子這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噙著一滴飽滿的淚水。兒時瑪那的那雙大手，如今更為粗糙且不再那般龐然，然而那雙手仍這麼溫柔，如此溫暖。

眨下眼，淚濕了雪白的羽睫，拭淨了他眸底的混濁，漸漸明亮。






tbc_



不知所云記：

久違了近一個月，因為我遲遲無法決定該要哪一種走向，因為每一步劇情都要走向結局。
那麼講一些關於本子的事。謝謝在會客室踩腳印的親們，《時光》確定會出本（我這兩天開始著手排版，破折號又要重打好瑣碎"Orz目前已經有一百五十來頁這樣），但是《一期一會》和《以償》沒有二刷的打算，以後有機會再說吧ˊˇˋ預定大約會在確定CWT34報上後開放，屆時會隨時通知^__^/////
然後跳一下XD我前陣子在噗上跟風玩了這個東西→http://ask.fm/tenx5　歡迎來問我問題w如果有什麼話不好意思在會客室留言，也歡迎到這裡匿名偷偷告訴我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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