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以償

頁十六、方向



那一日究竟看了多久的螢火蟲之舞，少年沒有留心，事後也沒有估計，倒是孩子從書包裡拿出預備好的手電筒，他們便這般牽著腳踏車慢慢下了山。
向這些珍貴的夢的碎片一般的螢光告別，對自己恍惚拼湊完整的心情註解一句紀念。


若然是他予他的關於生命的祝福和描寫，是不是就能不顧一切地相信、總有什麼事物不會改變，縱使是在這樣的流動不止又無法挽留的歲月？

如果是你──他在心底默念。是你的話，好像什麼都能實現吧，無論那是誰放在誰的手心的願望。


下山後他們走原路回去，原先的去路迴轉為回程，散步似的心境就這樣靜靜地走過了近一個小時。夜色闃寂，偶爾有附近淺塘的蛙鳴渲染在晚風裡，一圈一圈像是夏日歌聲的漣漪。

孩子的家較近些，少年便先送對方回家。
並肩的相隔兩步的距離，能聽見彼此淺淺的呼吸，恍如悄然滴淌在耳畔，以及心跳的頻率。
少年默默牽著腳踏車，車輪輕輕轉動的聲響在路面鋪開此時唯一的迴響，孩子靜靜低著頭、雙手仍舊搭在書包帶子上，步履幾乎無聲，暖暖的心動卻無能平息。一若在螢火中被握住的柔軟掌心。

然而即使再遠再長的旅途終要歸航，就如流浪或逐夢最終必定會撞見被迫停止或後退的天涯，而每個人都有需要抑或必須返回的家，即便是放逐靈魂的逃亡。

站在公寓門口，孩子好容易鼓足勇氣抬起頭，雙頰暈開淡淡的嫣色，眸中的萬般思緒交織並且翻騰。

「謝謝學長送我回來……」

唇形變換著幾個字眼，但孩子大約躑躅著該說出哪幾個詞彙，隨即又垂下臉。等待了一會兒，微微俯視對方的少年開了口。

「……謝謝。晚安。」

由於微傾身的緣故，少年沉沉的嗓音彷彿近得落在孩子耳邊，使他頰上的緋色更濃烈了幾分。
聽見少年似乎下一秒便要轉身離開的伏筆，孩子倏地仰起臉，此刻兩人之間十來公分的相距，似乎模糊了一切可能的隔閡──突然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不論是夏季的熱鬧風聲、今晚雲朵的形狀明晰可數的夜幕、再踩出一點就能更靠近的腳步、滯住的呼吸、他凝視著他的眼睛……


────欸，你……、

是不是、能夠────


腦海有波濤有浪花有海的聲音有放肆吶喊的衝動有閉上眼的心動有什麼推著自己要伸出手───

───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快步聲，潑醒了那些撲朔迷離的念頭和若即若離的迷茫。他眨眼，而他撇過頭。雙雙退後了一步。

「……抱歉。我走了。」

沒有原因或者說不需理由的，少年道了歉並轉身欲離開，孩子卻在同時往前踏出一步，慌張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我、……」

又一次欲言又止，孩子眸底氤氳著太多太多的千絲萬緒，宛若糾纏了無以解開的結球。

也許，唯一的辦法只剩下割捨擁有的所有，閉起眼放棄地剪開───

闔眼深深吸入一口氣，下一秒，孩子睜開雙眼，原本斟滿星瑩的眸子，如今混濁了星空的淚水。

「後天、畢業典禮結束，父親，就要帶我回英國──」

孩子揪緊的指尖因用力顫抖而蒼白了溫度，少年的思考儼然被什麼猛然撞擊而碎裂。

「是、後天晚上的班機……」

什麼也聽不到，除了巨大的耳鳴。

「……神田學長、」

濕透了的聲音。在幕色之下太過貼近的地面上的影子。
砰然。怦然。
誰在說話。誰在回答。
可不可以放開手了？
為什麼會感覺到疼痛？

「對不起──」

語尾殞落在猛烈顫抖的哽咽裡，孩子轉身把自己關進一室黑暗。

門外，少年站在原地，在夜晚中靜止了煢孑的墨色背影。



夜如水之涼，跌碎在池面的是此日夜空的哪一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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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所云記：

突然就超展開了欸什麼好的不好的都攪和在一起了喔耶ˋWˊ(被揍)
不知道月底前能不能寫完ˊˇ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