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了。

 

又一度佇足於似曾相識的路口,孩子四處顧盼了少頃,往來行人疏落,然而群眾間未見熟悉的玈髮和寬厚背影,他有些懊惱地顰眉,不自覺咬了咬唇,比起惶惑,更像是受挫的無奈。此刻,身處異地的少年不知會何如盛怒,他們又該如何會合,金色魔偶業已塵封,眼下景況真是何等棘手。

 

怎麼辦呀,看來只能先在原地等了。

 

嘆了口氣,走向幾步外一堵牆隅,身上衣物稍嫌單薄,風吹得他不禁微顫,遂環抱雙臂倚牆而立,希冀留下一絲暖意。漫地積雪皚皚,儼然連影子皆要給覆蓋,孩子抬頭望向天空,雪是停了,可天色仍舊一片蒼茫,未露分毫初霽跡象,遑論陽光。

 

啊啊。

 

這樣殘酷卻也美麗的世界,他還能以自己的視角仰望多久,以雙腳踩在這片土地多遠呢。在一切退無可退之前,他還能夠逃到哪裡呢。倘若回憶真能被改寫,那首讓風吹散的歌為何會勾起他的眼淚呢。當他再分不清現實和幻夢的臨界,還有誰願意等待並且呼喚他呢。假如終有一日被迫失去這個名字,他這一生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意義。名字。

儘管少年曾對他說,你就是你,一株成天只想吃東西的笨豆芽菜。

 

什麼嘛,神田才是大笨蛋──思忖及此,孩子不滿地略略鼓起臉頰,對於少年打從初見即標識的稱呼,雖未決絕地否認,但亦非歡悅領受,畢竟不是殊譽榮銜,況且,他也還沒答應在姓氏綴上「神田」。哼。

這般漫無邊際地思索著,吐息靜靜化為一縷縷白煙。眼波流轉,遽然,一隻白貓自牆後探出半張小臉,他備感意外地微微睜大眼,唇角彎起驚喜的弧度。

 

「你好,貓咪,你也迷路了嗎?」

 

稍稍傾身向前,他朝小貓揮揮手示好,白貓戒備地略後退一步,耳朵動了動,並無靠近意圖,不過仍好奇地望著他。

 

「你的家人呢?有人在找你嗎?我在這邊等人,雖然那個人脾氣很差就是了……你想跟我一起等嗎?」

 

有或沒有原因的,眼前的貓令他想起那隻與童年一道安葬的狗兒,躑躅片霎後便蹲下身來,試著降低和小貓的高度差距。

還要說些什麼嗎,還是可以再往前走一點,但是太貿然行動的話,貓咪會不會突然被他嚇到了──雙手搭在膝上,他正量度著是否在原處等貓兒主動接近,旋即,一隻黑貓由後方徐徐現蹤,白貓許是察覺,回過頭甜甜軟軟地喵了聲,俟黑貓於身側止步,白貓撒嬌一般蹭了蹭對方。一雙黑白儷影在雪地中靜美如斯,恍然也在他心底感染了溫熱。

 

原來你不孤單呢。真是太好了。

 

星瑩眸子盈著一汪溫柔,唇緣含著淺淺笑意,他凝目這幀可愛的依偎,竟憶及與魔偶們相處的疇昔,只是,那些暄暖時光已然過去。而現今,不曉得兩隻貓是觀察或思考何事,與他相望俄頃,方才慢慢轉身,彷彿意欲離去,他再次搖了搖手,輕輕開口送別及祝福,即使他們將踏上是不同的路。

 

好吧,現在又剩下他了。

 

目送兩貓走遠,是鬆了口氣抑或喟嘆,為浮生中這輕柔的轉瞬。

將臉悄悄埋在手背,孩子一面忍著飢餓,一面想著臭馬尾巴什麼時候才會來、就算沒紮頭髮一樣是臭面癱馬尾巴、沒事沒事走那麼快才害他跟丟都是臭馬尾巴的錯、明明先前說好以後都會煮飯給他吃結果竟然讓他餓肚子大壞蛋大笨蛋沒有信用、愈想愈委屈改天他就開方舟真的自行離家出走反正他也不確定會跑到哪邊、臭馬尾巴如果再不來就每天一個人睡沙發睡地板他才不會心軟他自己跟黑魔偶睡床上……

 

「你這個完全沒方向感的路痴是想被我綁起來扛著走嗎,笨蛋豆芽菜。」

 

呃,這是──聽見熟悉的稱謂和語氣,他登時抬起頭。不遠處,少年手拏鋒刃沉下臉注視著他,約莫沿路疾行喘著粗氣,略紊的長髮在風中飄颺,眼中的怒火極度熾烈極為顯白,直是一派地獄閻王的氣魄。

設若平常,他該會早早閃身溜走,但此時相見,這些雷嗔電怒的展現卻萬千親切萬般舒懷,多麼令人心安。

 

「神田!」

 

無疑是見著浮木,眸光一亮,孩子立刻站起欲上前,可興許挨餓加之蹲踞良久,甫起身便踉蹌了步伐。少年見狀,當即箭步趨前,伸手將戀人一把摟住,無可奈何地咋舌是必定的,不過,至少他重回他身邊了。

 

「嘖。」

 

讓孩子倚傍著牆稍事歇息,少年解褪團服披在戀人肩上,並以嚴厲眼神制止潛在的婉謝,目光觸及左手背似已癒合的刀疤,他隱隱蹙眉,玄墨眼底隨之一暗。若問那一擊揮刀是不是咎悔,或許是或許並不,如同他原封不動還給他的那句話,也許當下勢必如此,這也非他現時所關注。

 

「好點了就走吧。」

 

「嗯?要去哪裡?」

 

扼著猶裹體溫的外衣,無預警給牽起了左手,孩子疑惑地抬眼,是或不是錯覺,少年的指腹似乎輕輕撫過了手背。

 

「吃飯,你不是餓了嗎,豆芽菜。」

 

留心著確認孩子已跟上腳步,隱約將相執的手握得更緊幾分,少年的語調理所當然,宛若這一刻除了餵飽對方的肚子,天底下再無要事。

聽著戀人理直坦然的答覆,孩子微抿起嘴,又見少年應是特意待他追上比肩,於是,悄然扣緊了指尖,掌心相疊的熱度恍恍在心口渲染,在這座皓皓天地間,溫暖啊不過是他猶在他身畔,平平安安。

 

「神田。」

 

「幹嘛?」

 

聞言,少年暫且止頓步履,纔要轉頭,孩子已踮起腳尖,一朵柔軟的輕吻拂過側臉。小小的一聲啾,又一次小小的怦然心動,揪住了心頭,而這回,他依然握緊了他的手。

 

 

哪,神田。

每一次,在我迷失航向的時候,謝謝是你,找到了我。

 

 

 

 

 

 

×Fin

 

 

 

不知所云記:

 

太糾結小夫妻結婚要穿什麼了再糾結下去我就要內傷ㄌ,所以我決定把這件事丟給未來ㄉ我去煩惱(ㄍ

然後痞客愈來愈難用了ˊ_>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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