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闔起眼,恍惚便能聽聞那些聲音。花開的聲音,凋萎的聲音,漣漪的聲音,追憶的聲音,破碎的聲音,呼救的聲音,沉默的聲音,復生又亡歿的聲音,存在抑或不存在的聲音,時間的聲音,夢的聲音。

與睜開眼即乍見遍地蓮華相較,兩者似無別異,無非是人性的罪愆,贖罪何如愚妄。人是不應步入同一條河兩回的,也不得一次涉足兩條水系,時潮自有流轉的紀序,旱澇是現實是必經,或者雨季或者新霽,無論伸手掬起哪一捧倒影,從指縫淌落的俱為淚滴。

 

滴答。滴答。

 

──你還看得到花嗎?

──別看,那是假象。

 

假象。

是吧,而什麼又是真相,他想。

 

臨窗的座位,窗景連綴閃逝,火車在夜幕下風馳,月光寧謐掩映,時而在晚風中揭曉一幀明晰。車廂內,少年一手支著臉,另一手隨意搭在六幻,其餘位置堆了幾袋禮物,泰半是食品,收禮人想當然是鍾愛美食的孩子。

車窗半朦朧映出他的淵默,紅繩綰起的玈髮宛然融於幕色之中,似星河玄遠流動。魔偶已在衣領瞌睡,不過稍早,戀人從教團捎來訊息,在他聽來該是吃過晚餐並沐浴了,細碎的寒暄啣著溫軟尾音,那是對方習慣偎在懷裡、指尖繞著他倆髮梢撒嬌的親密。

 

──晚安。

──還有……快點回來,笨蛋神田。

 

以為用這些話就能掩飾想念嗎,果然是傻呼呼的豆芽菜。

思量著孩子結束通訊前欲言又止的細語,柔軟的輕喚猶蕩漾在耳畔,少年默然眨下眼,墨玉眼底斟著半滿深情,另一半浮現是那一朵初雪,在心底溫暖地純淨。

 

雪花。蓮花。

色彩。光影。黑與白。

 

若說寤寐時所見的是幻象,他們面對的或有幾分相仿。同樣是唯有自己方能看穿的,同樣是不屬於他們卻被迫逼視的,同樣陷落於生死交界,這般見證通透了哪些天啟嗎不論他或他的雙眼,然而誰能指證浮世的真偽,說花是血紅的吧說向暮的金風拂盪了枝椏,和負傷的靈魂握別吧以及多少雙生的記憶,他們只有一顆心,卻跌跌撞撞的心碎了千千萬萬遍,才終於成長終於寬宥,終於遇見。

 

他憶起與他的第一次任務。

 

那片遭神遺棄之地,那首飄散在星空下的歌,他對他坦露的往日,他的執著和誓言,那些淚水多麼天真多麼傻啊,可這樣純粹的真心竟輕輕叩響了他的心扉,他凝眄著而他回眸,千百十數年的前塵,在那一瞬均沉澱下來,他們相視在這座世界的十字架之下,也相知於生命之外。

只是,誰也沒預料,他重返疇昔並與遺憾和解的緣由,最後幾乎讖記了和他之間的訣別。僅僅那麼一步,興許就是再見。

 

你自由了。

你可以自由了。

 

方舟上,當下他沒說出口的,他望著他的眼睛,都聽見了。

可是,當他再度找到了他,無關前程無關叩問無關有否解答,薔薇或菡萏如將枯朽便讓一切歸零吧,他珍視的獨獨是他。因此他握住了他的手,縱使命運烙印在他的右手在他的左手,仍以神田優的身分握緊了亞連‧沃克的手,每一次呼喚皆為許諾。執手。白首。

 

我回來了。

 

將他擁進懷中的時候,他闔上眼,語調近乎嘆息。因著與他的重逢,為著他們不再錯過,因為他不會再鬆開他的手。

 

我回來了。

笨豆芽菜。

 

 

喀噠。

 

推開房門,如預想滿室恬靜,少年留意著置放行李,避免疊垮了幾落點心,更不欲驚擾已然寧睡的孩子。床頭一隅,金色魔偶一度睡眼惺忪地抬頭察看,見來者是另一位主人,遂安心趴下回歸睡夢,夢境或許設席了白玉糰子的盛宴,等著它繼續回味。

信手將團服懸掛衣帽架,另一件尺寸略小的也鉤在架上,比翼般成雙。走近雙人床,少年稍稍俯身,藉著月色,原意是替戀人掖妥被角,卻見孩子蜷著身體、抱著本該是他的那顆枕頭,幾綹額髮虛掩了雪白眼睫,可一聲細微的囈語,在一夜闃然中分外清晰。

 

在他所在的夢裡,在他所在他的心裡。

他輕輕地輕輕地說,而他聽著他說。

 

優。

 

 

 

 

 

 

×Fin

 

 

 

不知所云記:

 

之前有一篇是小白出任務回來,這次換阿黑oqo

因為馬齒徒長毫無長進,從以前到現在只要被雷到,我就會跑去寫文(到底),想來真是一個滿帥ㄉ習慣ㄋ不要自己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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