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標題:ca a ete。】
『我自己是凡人,我只要求平凡人的幸福。』
────佩脫拉克
※ ※ ※
──那天,那個連風都被花香染紅的早晨,黑髮的騎士親吻了白髮的王子、承諾了一生的誓言──。
◆◇
代稱為扶桑的日出之國──
晨曦的薄光沁過一片片盛綻的櫻花,一點一點、彷彿星子的瑩光。
「優家鄉的花好漂亮。」
並肩走在少年身旁,孩子看上去很開心的笑著。
「好想坐在櫻花樹下吃糯米丸子跟喝茶。」
「你只是想吃而已吧,豆芽菜。」
像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少年眼底盛著滿滿的寵溺。
「迪姆恰比呢?」
「嗯?迪姆和優的魔偶飛到前面玩了,怎麼了嗎?」
「…沒事。」
這麼說著,卻沒由來地停下腳步。孩子眨了眨水色的銀眸,少年沒多解釋,只是朝走在前頭的探索部隊人員喊了一句。
「你去把魔偶找回來,別忘了注意週遭的情況。」儘管現在是在回程的路上。
聽見指示的探索班人員點點頭,答覆一聲後便小跑步往前方去了。只剩下少年與孩子兩個。
「優?要迪姆回來跟我說一下就好了,不用特地麻煩──」
「嘖,笨豆芽別多嘴。」
打斷孩子的問話,少年逕自牽起孩子的手拉近彼此的距離。左手與右手緊緊貼著彼此的,掌心依偎著的體溫比什麼都更美好與溫暖。明瞭少年的舉動,孩子輕輕彎起了眉梢──
他們之間是不被神允許的,無論那樣的愛有多深多濃或者多麼乾淨純粹。縱使他和他都明白誰也無法離開誰、也無法像彼此之間那樣的再去愛著誰──但即便是懂得,那又如何呢?沒有誰能保證會永遠陪伴著誰,而他們所必須信仰的神……──
想到這裡孩子不禁咬緊了唇。
「別胡思亂想了笨豆芽。」
悄悄握緊了手中的溫度,少年的步履猶是沉穩地向前邁去。
「我不是豆芽菜……」
下意識的反駁,隨後、下一秒、薰風揚起,花香緋紅了臉龐,吹淡了語尾的嘆息。
似是默契地,雙雙打住了步伐,釀著櫻香的風不僅朦朧了陽光,同時也無聲催化了些什麼。
「好香的風。」
孩子的笑語盈盈,白皙的臉頰宛若繪上了初綻的櫻色。
「…是很香。」
像是意有所指的,少年伸出手輕輕摘下飄落在孩子髮上的櫻瓣,將花瓣放在孩子手中。
「優?」
星眸再次眨了眨,少年仍是沒有答話,只是將小情人的手輕輕執起、接著吻上──
指尖傳來戀人微低的體溫,差些讓孩子暖熱了眼眶。
「以後每一年我都帶你來看。」
少年說著,嵌著薄繭的指腹將孩子霜色的額髮勾至耳後。
「所以給我好好活著,懂了嗎豆芽菜。」因為我要牽著你這顆笨蛋豆芽菜的手一輩子。
優太霸道了吧,竟然就這樣約定了。
囉唆。
吶、那優我們來拉勾。
幼稚的豆芽菜小鬼。
快點嘛、不然我就不答應喔。
嘖……
輕吻上孩子鑲著逆五芒星的左額,在那顆水晶一般的眼淚落下之前,指尖扣上了彼此的手。
那一天,那個和風輕揚的春晨,有什麼溫柔了唇角暖和了心房,燦爛了漫天亮光。櫻花盛放。
※ ※ ※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還很小的時候,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牽起他的手。
『你連保護自己都不會嗎!』
那個人那時這麼問他,而在很久很久之後,他擁緊他對他說──
『我會守護。』
所以,別哭。──
◆◇
似乎,與父親相處的日子總是下著雪。至少在他記憶中是如此。
那天同樣下著雪,父親正在演出馬戲團的表演,而當時尚未學會表演的他只能坐在後台等瑪那。但或許是太想親眼看看父親的演出了,他於是鼓起勇氣悄悄溜到帳篷外,拉開帳子試著想看看裡面。然而下一刻、另外一只手蓋上篷帳硬是掩蓋了滿場的歡笑聲。
喂!你這沒人要的傢伙想偷看啊?
說話的是鎮上一個喜歡欺負弱小的孩子,用著怪異的腔調質問他。
不、不是!我沒有──
著急而不知所措的揮著手,對方仗著較為魁梧的身材將他逼至牆角。
哼哼!抓到小偷當然就是要打啊!
一旁另一個孩子跟著附和,不斷按著指節喀喀作響。
不是的!我不是小偷、我只是──
看著拳頭朝著自己落下,明白再怎麼解釋也沒用的小小孩子咬緊牙關閉上眼、準備承受接下來的疼痛。
瑪那看到這些傷…大概又要難過了吧……
他萬份愧疚的扯出一抹苦澀的笑。但意外的是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反而是那兩個人痛苦的哀號。
發生什麼事了?他吶吶地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不是那兩人的身影,而是陌生的黑。
想打架嗎?稚氣卻帶著幾分寒意的聲音傳來,儘管那是他所不懂的屬於這個國家的語言,但卻莫名的讓他感到安心。
是、是他要偷看馬戲團表演的!
那兩個人的聲音隱隱顫抖。
所以?
擋在他身前的孩子舉起竹刀,似乎隨時會揮下。
可惡!你給我記著!我們走!
其中一個人怒斥道,隨後和另一個人慌忙地匆匆逃走。
呿。
那個墨髮的孩子不悅的咋舌,接著轉身看向他。
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微蹙起的眉和端正好看的臉。他有些愣住的望著對方,一下子忘了說話。
連保護自己都不會,你是笨蛋嗎?
墨髮的孩子微慍地問著他,夜幕似的瞳孔那麼沉那麼深的無法望盡。但他卻無法將隻字片語組織成一句完整的話,最後只能默默地低下頭。
我、…對不起……
他低著頭,原就瘦弱的身子似乎又縮的更小了。
而後,他聽見對方似乎嘆了口氣,一只手探過來揉亂了他的髮。
那、那個──謝謝你!
小小的孩子努力拼湊著唯一幾個懂得的單字,儘管發音不甚正確,但份真摯的心情卻無形中柔和了冰冷的氛圍。
嘖。
對方輕聲咋舌,比秋霜更凜比冬雪更冽的眼底悄然冰融了夜色。
那是他與他,黑色的他與白色的他的第一次相遇。────
「原來我們很久以前就見過了嗎?」
偎在少年懷內,孩子抬起頭輕輕眨眼。
「或許吧。」
下顎枕在孩子柔軟的霜髮,少年無聲勾起了唇緣。
「結果經過這麼久你還是一顆笨蛋豆芽菜。」
「我才不是!」
反射性地駁回那句稱呼,但水色的眸底卻不見半絲慍色。
「我以前認識的就是一株豆芽菜,抗議無效。」
刻意強調那個他對他專屬的宣示,擁抱的力道不著痕跡地收緊些許。
──────我的名字叫亞連,真的很謝謝你。
──────…神田優。
哪,知道嗎……
我一直一直很感謝神明──
『幸好,我遇見的是你。』
幸而,你在我身邊。────
※ ※ ※
有沒有想過那樣的事?
假若哪天他不再是他,不再只是他,不僅僅是他甚至不會再是他──
『等到那個時候,請殺了我。』
他說。臉上沒有一絲懼色,依舊是一貫的認真與真誠。
而一旁的他卻倏地扯痛了緊握著六幻的手。
世界仍舊運行著,沒有誰改變了什麼或誰改變了誰,無論是微笑抑或眼淚。
『殺了我。』
那句話怦地撞在他心口破成碎片,一片一片,一片一片。
◆◇
教團長廊──
日裔驅魔師逕自走在前頭,俐落筆直的馬尾彷彿也藏著幾分傲然。一向與他並肩行走的英裔驅魔師此時卻獨自走在幾公尺外的身後,淡淡地笑著不說什麼,即便微笑是那般苦澀。
“果然生氣了……”
孩子有些愧疚的揪起眉梢,卻忍不住漲痛了眼眸。
他的話、果真讓對方不高興了呀……
“我真的是個笨蛋吧……”
孩子有些莫可奈何的思索著,下一刻、手卻被少年執起握在掌心,緊緊緊緊地。隨後往教團頂層直直地走去。
怎麼了?要去哪裡?
孩子想問,但喉間哽著的詞卻零碎的無法拼湊完整也說不出口。
到了頂樓之後,少年將他拉過坐在身側,看著星光閃爍的夜空,孩子深深呼吸幾口微涼的空氣,輕輕闔上眼感受晚風吹拂──然而下一秒、身旁的少年卻一把將他摟過緊緊鎖在懷中,扣緊的雙臂像是要把他揉入他之中。
「優──」
開口喚出愛人的名,但在名字脫出口的瞬間被奪去了呼吸。
瘋狂的熾熱的太癡太烈太深太重那麼愛那麼痛那麼悲傷難受的……──
戀人的體溫重疊在他之上,頃刻讓他泛紅了眼眶。人魚泡沫般美麗而哀傷的淚水悄然滑落,劃過左頰那道血色的傷痕,也烙在戀人心尖上。而後,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渲開在耳畔,與珍珠似的晶淚一同淒美了夜色。
少年的吻轉而移至小情人綴滿淚水的臉龐。
「你存心要讓我生氣就是了。」
專注而溫柔地吻去孩子頰上的淚,少年蹙起的眉滿載著心疼與憐愛。
「對不起……」
細小的哽咽揪緊了心口,點點滴滴盪開漣漪的柔波。
隨著親吻逐漸由重轉輕,孩子的氣息漸漸平緩,少年原本紊亂的心跳也漸而平穩。
「我知道說出來大家一定都不好受,尤其優一定會很氣憤……」
孩子說著,銀鈴般的細語宛若星子的呢喃。
「但我是真的這麼想的…所以,到時候──」到時候,請一定要──
尚未說完的話被少年的動作止住,將孩子的臉埋進自己的臂膀,少年枕在孩子那雙不特別強壯卻十分堅定的肩膀,嗓音微低啞。
「到時候我會第一個殺了你。」
玈黑的眼中是那般地遙遠。
「砍了那個什麼第十四號,再把你從神那裡搶回來。」
那麼遙遠卻那麼深切的、誓言。那是他承諾他的永遠。
「優是笨蛋。」
孩子輕輕笑開,乾淨而溫柔的,彷彿花開一般的聲音。
「不過…謝謝……」
就仿若那個花季,在一片花海之中,他允諾他的誓約。
於是,小指也結上了紅線。
不記得是第幾顆星眨了眼,不知道是哪顆星劃破了天邊,不確定風的溫度與天的高度,但孩子眸裡閃耀著的點點星瑩,卻是夜裡最清晰最清澈的明光。
許個願吧?
他微笑著問道,而他掬起了他的臉龐,輕輕重疊了彼此與幕色交融的身影,連同那句I wish。
※ ※ ※
某些時候,某些寂寞的時刻,總會想起那麼樣的一個人,獨自品嘗著那樣許許多多的情感。
哪,愛那樣的事呢?──
※ ※ ※
太淡了。太淡了。
似乎一不注意眨了眼,那個雪色的身影便會融進同樣潔白的景色中。
所以墨髮的他伸出了手──
『笨蛋。』
『我不是在這裡嗎。』
一直一直、在你身旁──
◆◇
儘管他與他都懂得無法離開彼此,但偶爾仍是會遇上分離的時刻,縱然不是生離死別,卻都不肯輕易說再見。
今天是第十四天了。
孩子輕聲忖度,縱使他不是那麼喜歡十四這個數字。
戀人出任務了,而今天應是他回來的日子。
於是他在晚餐過後悄悄溜至教團頂樓,懷抱著簡單細小卻萬分綺麗的期待,等待著那個人的歸來。
其實情人不太喜歡他上來頂樓,因為他曾經有幾次不小心等的睡著了,最後還是少年將他抱回房裡的。
「請保佑優不要受傷的平安回來。」
孩子望著夜空細細呢喃,似是禱告的話語與晚風揉合譜出一句句詩歌。而後孩子與星宿一同眨下眼,霜色的羽睫遮去半簾水色的流光。
戀人任務歸來時時常是帶著傷的,儘管他明白那是他們無法避免的戰役,但猶是私心希望愛人能平安地回來。
他不想被血腥味麻木了心跳,而少年負傷時的血色往往刺痛也模糊了他的雙眼。
他知道那朵蓮花的秘密,也明瞭愛人身上的咒印真相,也因此免不了傷痛。無論是軀體或者心靈,不論是他的抑或他的。
「生命、嗎……」
以及他所見過的那些所謂靈魂──
──假如有一天他真的離開了,他是不是會喊出他的名呢?
那樣他還是無法恨他的吧,畢竟……他也不願離開他……
這般想著,隨後孩子擺了擺頭,輕輕咬緊了唇。
而那個人熟悉的體溫隨即覆了上來,驅逐了他身上的寒冷,同時溫暖了心跳。
「我有告訴過你上來記得多加衣服的,想變成涼拌豆芽菜嗎。」
溫熱的氣息縈繞在耳畔,猶帶戀人體溫的團服披在他肩上。少年微微收緊了雙臂,密不可分的,彷彿能聽見彼此重疊的心音。
「歡迎回來。優。」
孩子開心地牽起唇角,宛若繪有薄釉的星眸溢滿了幸福的笑意。而少年握緊了孩子的手,眼底含著相似的溫柔。
「我回來了……」
亞連……────。
月色朦朧星光閃爍,櫻色的花釀開在一片細流之中,他與他的影子沒入彼此映出的眼眸。有什麼模糊了視線,卻綻放了花朵。
『我會用一輩子的時間,牽著你的手。』
一步一步,走過一生。
【Here you are.】
※ ※ ※
“如果哪天你發現自己只剩下一天的生命,你會做些什麼?”
不陌生的問題,每個人的答案卻都不同。
『嗯……我的話,大概是和每一個重要的人說那句話吧──』
──我愛你。太簡單也太不真實的字眼。
那要和多少人說呢?
『嗯、我不是很確定……因為每個人對我都很重要呢。』
每個人麼……──
那麼,那個人呢?
『咦、那個……優嗎……』
緋赧了臉龐,你笑著不再說話。
──但水色的眸底卻隱約溫暖著什麼。
直到那個人喊出那三個字,你才真正笑開來。
『就說了我不叫豆芽菜了,優是笨蛋。』
你說著同時也笑著,小跑步至那人的身旁。
──也許面對真正深愛的人,才無法輕易說出口吧?
無論是喜歡或是愛,都是情溢乎辭了。
【但是那個美麗的剎那,我卻看見了永恆。在你眼中。】
比羈絆更深比牽絆更重,比愛情更美麗美好也比生命更珍貴深長的──
──哪、原來是你嗎。
×Fin
不知所云記:
小確幸,日文,小小而確定的幸福。裏標題的ca a ete是法文,意思是此存在。
這是某謬在報紙副刊上看到的,因為覺得很棒就拿來當文章標題了^__^
至於開頭佩脫拉克的話一直是某謬很喜歡的句子,因為很喜歡所以拿來當成座右銘,也因為很喜歡所以想和大家一起分享。ˇ。(那是我的心聲和畢生的志向哪ˇ)
平淡的幸福其實是很難得可貴的,我這麼以為。
也因為難得珍貴,所以私心希望能為自己所愛的孩子得到這樣平凡的幸福:D
這樣就很好了。
如果真的能這樣就太好了。
假如我所愛的人能夠幸福,而那樣簡單細小的幸福是因為我的話,那該是此生最美的事了吧。(笑)
幸福,然後微笑吧:)
哪怕是哭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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