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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H

 

 

四散天空的星塵與水面映出的星宿,是前者或後者更似泡影,風的嘆息是否吹落如泡沫,有哪一顆心曾偎著另一顆心在時潮中相濡以沫。

伸出手能否撐起整座蒼穹,低下頭能否聽見震耳欲聾的沉默,為一株幼苗擎傘能否抵擋一瞬洪流,一針一線縫補理想的傷口是不是就能繼續織夢。

 

然而,即使穿著訂製西裝、無論何如精於偽裝,你終究不是裁縫。

 

在疆埸第一線受傷乃兵家常事,可需要更長時效療傷的,往往心靈更勝身軀。

儘管不若人類的槍砲刀劍,但天使或惡魔造成的殺傷從不是人類能想像的力量,無從假想,因而一些人無畏一些人恐懼,而畏懼一向是最有力的驅動之一。

 

今日,你又一次攔截了一名天使差些觸發的罪愆,代價是左額上一道不淺的擦傷,需幾天休養,不過已算最低風險。

熾天使、智天使、座天使、主天使、力天使、能天使、權天使、大天使、墮天使……各式各樣人類構想的稱謂,雖則不符合天界真正的位階,但天使之所以決定走進暗夜,或也是一種殞落一種墜毀。

 

「為了對你阻止一位天使毀壞人間的英勇行為表達致意與謝意,Arthur准允你靜養幾日,恭喜,Galahad。」

 

捧著數據板,萬惡的光頭魔法師語氣毫無起伏地轉達上意,天界悉數收支俱登錄在那名符其實發光的腦袋,作為勉強算是的損友,你對這位身兼會計總務人資駭客工程師的友人,難說愛或恨更多一點。

 

「謝謝你的美言,Merlin,可惜你比我更清楚Arthur不懂感謝怎麼寫。」

 

坐在辦公桌前,你似笑非笑地回應,貫徹有禮地無禮。

 

「而你比我更清楚自己不懂休息的解釋。」

 

「彼此彼此。」

 

在數據板上比畫幾下,他簡短重複醫療部的囑咐,縱然誰都明白你不會遵守那些交代,不過是例行公事罷。

 

「還有一件事。」

 

移動的手勢在螢幕上停頓,他斟酌俄而方又接續。

 

「我們都知道Arthur看重血統,小心別讓他發現混血的小狗,Galahad,雖然我猜他多少察覺了。」

 

推推眼鏡,他從數據板後瞥了你一眼,通曉一切的魔法師,自然不會遺漏任何一根羽毛的行跡,不論是否保密。

還未等你答覆,將數據板挾在肘腋,端起桌面斟著半滿紅茶的馬克杯(大約是維持清醒的某種魔藥你猜),魔法師轉身推門離開辦公室,發亮的後腦杓隱沒於門板後猶若車尾燈。

 

「嘿、Harry我來啦──」

 

幾乎才是下一秒,沙發旁冒出一團光,旋後男孩自光中現身,光芒回復成鞋子上的純白羽翼。兩三步他笑臉盈盈走近,卻在看見你額上的傷疤時驚愕地睜大了眼。

 

Harry!你的頭!」

 

伸出食指直接瞄準你的臉,你在心中記下男孩這項坦率但不良的習慣,勢必要好好改一改。

 

「很榮幸你注意到我的額頭,Eggsy,但這不損傷我的聽力,你大可不必驚呼。」

 

擺擺手令溫潤茗香注入另一只骨瓷杯,你本欲招待點心作下午茶,可他已湊到跟前,眸底寫滿新奇注視著你。

 

「哇喔……超神奇欸,我一直以為你是無敵的,Harry,是誰幹的啊?」

 

見他好奇地圍在身旁轉來轉去,你不禁聯想那隻被救起的狗兒,已逝友人和男孩分別伸手援救的,魔法師的比喻確實寫實地傳神。

 

「沒有誰是無敵的,Eggsy,就算不像人類的生命那麼短暫,天使也會受傷,就像惡魔也會有弱點。」

 

頭枕著椅背,你從容地凝神那雙嘖嘖稱奇的綠眼睛,半晌他約莫被你瞅得不好意思,轉頭執起茶啜飲一口。

 

「你聽過Harry Potter嗎?他額頭上有一道閃電形狀的疤痕,剛好你們都叫Harry。」

 

「我耳聞過這部作品,不過可能的話,我衷心希望額頭不會留下痕跡。」

 

聽他促狹地打趣,你捧起骨瓷杯淺嘗,唇緣隱約的弧度掩在了茶盞之後。

 

旋而,是公務繁忙或由於額上的傷,一陣抽痛自左側乍現。將茶杯擱回辦公桌,你抬手揉了揉額角,見狀他立刻繞到椅後,雙手輕輕在你額沿撫摩。

指尖挨上之際,乍然你聽見、恍恍落拍的心音。

 

「……謝謝你的體己,Eggsy。」

 

「不用跟我客氣啦,難得我可以幫上忙。」

 

較之於你顯得圓潤柔軟的指腹在額角輕柔摁撫,他小心翼翼宛如照護傷患的模樣。

而誰才是真正受傷的那個呢你想。可誰未曾負傷。

業已習慣了站在黑暗面前,習慣了肩上的重擔,習慣了鏖戰後獨自養傷,同袍問候的主因是預估你重返崗位的日期,可這個半是惡魔半是人類的男孩啊,他單純只是關心只是擔心,只是注目著你。

 

「如果惡魔有弱點,那我爸的弱點應該就是我媽吧……不知道有沒有我。」

 

喃喃般你聽見他這麼說,拂過髮梢的呼吸暈染著淡淡茶香,是你偏好的牌子,溫暖是他純粹的樣子。

 

弱點嗎。

而你想,興許,早在你將他納入羽翼之下,你已然舉起雙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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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謬蕪悠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