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以償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轉呀轉，轉呀轉，溶成奶油熱呼呼。）

閉上眼睛，時間走過是不是滴答滴答的聲音？

摀住耳朵，吸氣和吐氣時，有沒有哪一幕記憶浮現在心口？

張開或咬緊唇齒，第一句說出的，將是以誰為主詞？

而我想起，是你的名字，你的樣子，你邁出的第一步恍然令時光凝止，你的笑臉溫熱了原來冰封的現實。因為你是那把鑰匙，轉動生命中每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因為我們與你一起，此刻此時，一生一世。

陰涼未雨的天氣，陽光在雲朵間薄薄敷上半層，猶若含苞的水波蛋，鋪在玄穹素淨地擺盤。是故，早點以白煮蛋揭幕，也頗為符合情理吧。

一如預料，趴在爸爸肩頭的小傢伙被抱下樓坐在餐椅，看見盤內切成花瓣狀盛開的蛋，頭頂一綹翹起的金褐髮絲似天線嗶嗶感應，立即轉頭詢問爹地的回程。今天月曆上的數字應該可以畫圈圈了，他還要選一張貼紙做記號，真是好忙好忙。

「爸爸晚一點帶小不點去上班，我們先把飯吃完，等爹地回來才有體力一起玩，小不點覺得好嗎？」

「好──小不點跟PAPA把飯飯資光光，跟長頸怒一迓長高高。」

小娃娃一面附議，一面舉起手在頭上擺動假想中的遠大高度，倘若再長大一點，是不是能碰觸到穹蒼的溫度，燦爛一顆寂寞的星星。

不過，那興許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不用急著長大，讓生日蛋糕的蠟燭慢慢點亮隆冬的夜幕吧。

凝視小胖手握起學習叉子，開始向盤中的食物進攻，一派氣吞山河的架勢，老紳士搦起抹刀在餐包蘸上覆盆子果醬，雖然小饕客可能會吃成小花貓，但在家裡並不要緊，吃飽了才有力氣遊戲，是每日重要的功課之一。

飽餐後整理儀容，老紳士換上海軍藍條紋西裝，給小傢伙穿一件橘黃老虎造型連身裝，帽頂一雙尖尖耳朵，兩只小腳丫套上同色系的包鞋，屁屁後方還縫了一條毛茸茸尾巴，活脫一隻虎寶寶，連叫聲也是軟綿綿甜蜜蜜。

既然化身為跳跳虎，好朋友勢必一齊行動。小娃娃像抱著蜂蜜罐一般捉著黃色熊布偶，雖然無法用彈簧尾巴跳躍，讓老紳士摟在懷抱也能看到高高的風景，是他專屬的寶座。

由於小騎士預計午餐後抵達，老紳士手邊沒有特別緊急的排程，他們便約好直接在裁縫鋪會合，而魔法師不願錯過和小教子談話的任何機會，將眼下的工作大致交代給後勤，遂乘車自總部趕往店裡。

「一，二，撒──」

裁縫店內，與裁縫師道過早安，微服出巡的小王子決定徒步上樓，右手扶著牆面，小胖腿一步一腳印往上移動，老紳士悉心守護在一旁，大掌牽著小小的左手，配合稚嫩的步幅拾階而上，另一只手擋在身後防止滾落。日復一日的尋常階梯，此刻儼然進行著攻頂壯舉，預備在圓桌插旗。

「Uncle Meni！」

「哦，你今天是老虎啊，小柯基。」

推開二樓會議室門，無須預告，等候多時的魔法教父自動走上前蹲下，抱起笑得露出小白牙的虎崽子，並留心別使玩偶摔傷。果若聽見小教子啼哭，魔法師可是要心碎直至下一輪天明。

「小不點至調調虎，威尼跟調調虎至好盆友。」

「嗯，我了解了。你好，維尼，我是小柯基的教父，很高興認識你。」

捏住熊熊的手略晃幾下，魔法師一本正經地自我介紹，話題從布偶的蜂蜜罐延伸至早餐，再展開老虎吃什麼維生的討論。

見友人滿心陶醉於小傢伙構築的世界，桌面也未堆疊巍峨文件，工作方面應該順利。老紳士索性從褲袋掏出手機解鎖，已有幾則小騎士捎來的訊息待讀，最新一則寫了準備搭機，附圖是一顆狗狗氣球，許是在當地偶然途經的日常一隅。

思量斯須，老紳士抬眼望向正吱吱喳喳演說的小娃娃，微光在茶色眼底醞成一泓軟柔如蜜，一點一滴在心湖漫溢。

指腹在鍵盤按下回覆，確認傳送後將手機收起，晚些時候，他想，或許一家三口能共進一頓下午茶。

如同他對他說的那句，歡迎回家。

和魔法教父午飯後不多久，小騎士所乘列車到達裁縫店。是連心抑或靈犀，門給推開前，小傢伙感應似地轉過頭看向門口，旋後小騎士踏入會議室，小老虎當即爬下椅子、甩動尾巴咚咚咚飛奔過去。

「DADA！」

「哇，小不點，你變成跳跳虎了耶，要跳到和太陽公公一樣高了。」

屈膝擁抱撲進懷裡的小娃娃，被兩只小手緊緊攬上頸項，小騎士闔眼感受滿懷溫暖，恍惚擁著一個小小太陽。

「歡迎回來，Eggsy。」

摘下玳瑁眼鏡走近，老紳士傾前與小騎士輕輕一吻，縱使背對仍能想見老友毫不掩飾的白眼，不過，他們也不欲遮藏相愛的親暱，始終如一。

「我回來啦，Harry。」

小騎士本想再討一朵親吻，可魔法教父特地加重的咳嗽聲隱含警告意味，為了身家性命著想，還是回家後再作打算。

約略彙報此趟任務結果、及過程中幾項重點，獲准魔法師繳交報告的期限，他們於是帶小傢伙踏上返程。臨行前，已有點愛睏的小老虎揮揮手向教父飛吻再見，該睡午覺了，睡醒就可以和爸爸爹地堆積木囉。

「Uncle Meni掰掰！」

「下次見，小柯基。」

在店門口送別一家子，雲層更濃了幾分，也許晚些會飄雨，幸而他們總是帶著傘。俟汽車開遠，魔法師纔轉身上樓，他想再喝一盞茶享受俄頃寧靜，如有公務，請稍後再議。

回到會議室，抽起夾在脅下的平板，魔法教父本欲查看最新情狀，卻意料之外的，在他方才用餐的座位，發現小王子的鮮黃熊熊擺成喝茶模樣，骨瓷杯內的佳茗宛然滿斟蜜香。回想起來，約莫是大人商討公事之際，小朋友臨時興起的家家酒。

──看！他的小教子是天使中的天使！是寶貝！是奇蹟！是宇宙的寶藏！是全人類的希望！是穿透黑暗的那道光！是春夏秋冬最最最最最溫暖的太陽！

稍稍推高眼鏡，魔法師豎起平板開啟相機功能，就此心無旁騖地連拍上百幀相片，每一張均連線備份，更在心版永存。

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故得證：一位魔法師，永生傻教父。

噗。

×Fin

不知所云記：

標題君是老虎～愛老虎油\owo/